死局
霍去病出了审讯室,便往证物室去。
灯火通明,九枝灯燃得有些刺眼,霍去病进屋时,张贺手上拿着解剖器物,正在查看死者伤口。
他眼下青黑,抬眼瞅了一眼来人,道:“是右手所伤。”
霍去病走到他边上,用案边陈列的一把匕首撩开死者衣裳,“有止血的动作。”
张贺点头,“这个位置,是与死者面对面所刺。凶器直刺心脏,当即毙命。”
言下之意,是个熟手。
殷陈似乎又多了一层嫌疑,毕竟她是个极狠戾的杀手。
霍去病去查看那把凶器,一把相当锋利的匕首。
张贺抬头望他一眼,满手血迹,“你今日忒反常,到这脏污之地作甚?”
霍去病将匕首丢到案上,“来帮你瞧瞧。”
“去你的,上次那无名尸案叫你来你还嫌那尸体丑陋让你吃不下饭。”张贺白了他一眼。
“死者家属呢?”霍去病没理他的揶揄,问道。
张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案上的籍册,“陈海是个孤儿,并无家属。”
“旁的友人也没有?”霍去病拿过册子掠过一眼,眉头微沉。
“对呀,这个人一消失,就等于从这个世间抹去了踪迹。”张贺摇摇头,看着这个可怜男子,“真不知他究竟惹了个什么麻烦。”
霍去病又看向那个证人尸体,他未着寸缕,身上蔓延着大片青紫,嘴唇发黑。
“此毒为何?”
张贺唔了一声,道:“醉心花。”
“已经确认是中毒而亡?”
“自然。”张贺摇了摇头,“这个目击者,还未确认身份,我在讯问他过后,他便倒地身亡了。”
“醉心花剧毒,你怎确定是昏时中毒?”
张贺瞅他一眼,他今日话忒多了些,“此毒虽是剧毒,但由于毒存于针尖中,分量少,发作时间比寻常慢了些。”
“正好能将证词补完,死无对证。”霍去病补充道。
张贺翻了个白眼,继续验尸。
霍去病顺手拿起放在案上的廷尉铜牌,“借用几天。”
张贺还未说话,再次抬头便只能瞧见少年修长挺拔的背影。
“奇了怪了……”他喃喃道。
牵过踏云,已是宵禁时刻,他拿着廷尉府铜牌出了城门,往案发现场去。
城门校尉打着火把开门,见是他,“哟,君侯这么晚还要出城去?”
他嗯了一声,打马跨过横门桥,此时雨还淅沥下着,斜打在少年鬓发和衣衫上。
沿官道往东,一刻后,便瞧见了那个破屋。
破屋外有廷尉的人把守,他将踏云丢给官员,往破屋中去。
在屋外蹭去靴边粘上的泥,官员给他拿了盏灯,他执灯往屋中去。
破屋内铺了一层麦秸,边上堆拢了几张沾满灰的破败几案。
几面泥土墙黄泥已经脱落了大半,蜘网遍结,吊了一层甸甸的灰。
屋外蛙鸣聒噪,他察看了屋中。
想象着当时的情形,天昏沉欲坠。
屋外滂沱大雨,暑热消散,连日奔波让她身心俱疲,趁着有几分凉意,她坐在麦秸上,靠着箱子,熟睡过去。
二人是在她熟睡之后进了破屋。
殷陈是个机警至极的人,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就算二人进屋时她没有发觉,此人被杀时一刀毙命没有叫喊,倒地时的声响不可能没有,殷陈居然没反应过来,不寻常。
他思索着,往窗棂走去,将灯火靠近,在窗沿看到了一点灰。
又在屋中看了一会儿,地上的脚印纷乱,麦秆上的血迹蜿蜒了一地,留下深褐色。
血腥气夹着土腥气,在这盛夏凉夜中,幽幽钻进他的鼻腔内。
因为下雨和搬动尸体,现场线索已经完全被破坏,找不出有用的信息。
只有窗台上那一丁点儿香灰,是处理时遗漏的。
情况那样紧急,居然还能将线索清理了,这的确是个熟手。
殷陈。
你究竟惹了个什么麻烦?竟有人这么迫不及待要你的命。
他抬眼,走出破屋,连夜回去调了义妁的信息。
她是来寻亲,那说不定此次杀人案件与义妁的失踪有关联。
义妁,三十岁,建元三年入未央侍奉太后,任宫中侍医,医术高明,得太后所喜,元朔三年太后仙逝,元朔四年,义妁请离宫。
此后,不知所踪。过所亦无更迭。
他往下列看去,义妩,妁姊,擅医,曾与妁同入宫,建元四年出宫。
义纵,妁弟,少小为豪强,人霸道,以姊贵,任中郎、补上党郡中县令,历迁长陵令、长安令、河内都尉和南阳太守、元朔五年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