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
雨点淅淅沥沥地打下来,浇湿了时夏的发,荒凉的黄土污泥遍布天台,整个空间犹如外星表面,斑驳破碎。
陆知屿手颤抖着不停,他的肢体随着宕机的大脑一律陷入卡顿,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盯着远处由沙石堆砌出来的那道扭曲又纤细人影。
尖锐的耳鸣压迫从耳朵一路向上钉入,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陆宓,他的妹妹,死在鬣鬼的偶然袭击之中。她本该活着,哪怕是活着见证这不幸人间。而现在她被生前所保护的人类,制作成了怨灵,成为了刺入异能者心脏的那柄利刃。
风声呜呜,石头吹得满地乱滚,飞起的砂砾向面门袭来。时夏下意识伸手替陆知屿挡了挡,眼见着手掌被洞穿出一个大洞。
时夏不悦地收回了手,但总比看着陆知屿眼睛处被凿出一个血窟窿要好。
“你要是死在这里,那就是最愚蠢的死法。”时夏丢下一语,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在这楼外边打斗,十个异能者都不见得能打得过这个怨灵,必须抓紧回到楼内。
陆知屿站在原地,眼睛近乎充血。他望着时夏的背影,在多余的砖瓦砸过来之前,终于有了反应,跟着时夏向大楼内部跑去。空中飘浮的碎片划伤了他的脖子,留下了道道血痕。
那沙形的怪物不愿他们就此躲到大楼之中,发狂不止,伸出畸形的手索命般勒向陆知屿的后颈,但却捞了个空。
是时夏在最后关头回了头,她扶住门框,将手递给了陆知屿。
纤细又血肉模糊的手充斥着坚定果决,陆知屿愣了一瞬,旋即搭了上去。
两只手彼此交叠,濒死般用力拉扯,陆知屿沉浮无依的灵魂像是找到了驳岸,这是茫茫末日中唯一的救赎。
时夏和陆知屿从楼梯上抱着一路滚落,陆知屿艰难地帮时夏护住了脑袋,任由自己的头磕碰到台阶。
天台的门也在最后一瞬哐当合上,门外抓挠声刺耳锐利,沉沉的铁门隔绝了外边的怨灵。
陆知屿痛苦地睁开眼时,正好对上时夏黑眸清亮的眼,里边没有任何情绪,她深情又薄情的面容上只有倦怠无奈。
陆知屿的心一颤,迅速松了手。
等再抬头时,就看见时夏拍了拍裙子,若无其事地撑着墙站了起来。她如旧时老电影中的深色绿裙都遮掩不住浑身的血污。大块的血渍渗透,像绽放的蔷薇花,妖冶嗜血。
她受了伤,也丧失了部分自愈能力。
陆知屿靠着墙角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高处的门,又低头看着流淌到地上的鲜血。他哑然地抬起手,想要描述这场庞大的阴谋,但嗓中有血翻涌,如根根倒刺般,让他的痛不欲生。
就在方才,陆知屿亲眼看见自己妹妹从高楼坠落,白骨迅速腐朽,庞大的怪物破体而出,狰狞面目地飞向高空。
组织明明说过不会这样做的。
——为何要欺骗他……
时夏把自己收拾地没那么血腥后,抬眸扫了眼陆知屿,只说道:“冷静些。”看着陆知屿这幅踌躇不言的模样,再结合之前看到的资料,时夏已经猜到了大半。
陆知屿的妹妹是个异能者,看刚刚的样子应该是跟沙有关的异能者,现在被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制作成了怨灵。
异能者带着天命出生,所有不正确的死亡都会形成深刻的诅咒,他们死后会诅咒这个末日,一旦尸体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后就会形成怨灵。
而怨灵带来的伤时夏治愈不了,这是个鲜少人知的机密。
进楼前时夏看到高处摇摇欲坠的,应该就是陆宓的尸体。早在时夏等人和陆知屿站在楼下时,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处在了监视之中。
暗处的人是有备而来。
手上的定位指环还不幸被磕坏了,时夏无法确认凌霄等人现在的位置,只能取下。
上空怪物剧烈的撞击没有停息,而时夏敏锐的五感告诉她,这栋楼内还潜伏着蠢蠢欲动的“野兽”。
不能坐在这等死了。
时夏踢了一脚陆知屿,说道:“继续走。”
陆知屿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抓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握住了时夏的手,急切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办法救陆宓?”
时夏无情打破陆知屿的妄想,说道:“没办法了,有些死亡是单向的。”
世人总是揣测她的能力,实际上万事都有其局限。只是时夏不需要向外人解释那么多。
陆知屿失望地耸拉脑袋,时夏见状不再停留,越过他向黯淡的楼道走去。
她没兴趣做圣母规劝人振作,末日中最麻木的就是死亡和恐惧。
走出几米后,时夏身后默默跟上来一个人影,她未回头说话,两人就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走着,不远不近。
陆知屿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一定要活着,去替陆宓寻一个真相。
上来的电梯已经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