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好,收工啦!”
距离谙迟大概百米之遥,草原中簇拥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谙迟抬头向他们看去,王朵就冲她招手。谙迟笑起来,起身也朝他们奔去,草原十点钟阳光正好。
她投身进他们之间,王朵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声音粗里粗气地招呼众人:“来来来,别瞎闹了,咱们拍个大合照,庆祝杀青!”
大家都听他的话,八九个人又乌泱泱地从圆环状拉开,站成前后两排,摄影师把摄像机架在三脚架上,又匆匆地跑来。大伙儿都兴奋着,你拉我我揽你,谙迟被他们挤到边上,正想往边上走走,又被王朵强制地拉回来,他嗓门大,嚷嚷道:“上哪儿去啊,你这个儿上边上还能看见你?”谙迟哈哈笑,就由他去,在他旁边站定了。
“好了好了,三、二、一!”吵闹的人群瞬间噤了声,不约而同地大喊:“杀青快乐!”
谙迟被他们簇拥在中间,也真心实意地为他们高兴,笑容比朝阳还灿烂。
拍完照大伙儿四散,他们明天才离开草原,这会儿都是自由时间,大家都玩儿去了。
谙迟跟在王朵身边,王朵靠着大红马跟制片聊天,平时要不愁云惨淡要不怒气冲天的脸上此时洋溢着难得的轻松,他一边抽烟一边摇头叹:“真不容易,大家都辛苦。”
“行啦,总算是完了,回去休息一阵,到时候后面还有得忙呢。”制片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
王朵又抽两口烟,摇头笑道:“又赚不了几个钱。”
“纪录片,都这样。”制片道,“这次回北京你得歇一阵吧?回家看看叔叔阿姨。”
“嗯。”王朵点头,又看向安安静静的谙迟:“你呢?回去就得进封野组里了?”
谙迟抬头,顺手把被风吹散的一绺发拂到耳后,迎着风她睁不开眼,只能胡乱嗯两声。
王朵叹了口气:“你才是劳模。”
谙迟笑笑,说:“他那边都开机了,我应该去的。答应他的事情。”
制片顺着话聊:“小封导那边是开机有半个月了?”
谙迟点头。
制片笑着道:“名导名编,十年挚友,终于又合作了。”
王朵爽朗地笑起来,拍拍谙迟的肩膀,而谙迟一直带着笑意,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接制片这句话。
晚上大家在这回记录片主人公家的蒙古包里聚餐,有肉有酒,各个都热情高涨。谙迟陪他们喝了两杯,就躲出来吹风。她酒量其实还可以,但一个人在外面从来不敢多喝。
她坐在草垛上吹吹晚风,脸蛋通红的小男孩坐在她身旁,谙迟分了一只耳机给他,他接过,也学着谙迟的样子把耳机塞进耳朵里。
他听了一阵,问:“唱的是什么?”他年纪尚小,还听不懂歌词。
谙迟眺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草原,微笑着说:“在唱爱人。”
“爱人?”男孩有些疑惑,谙迟解释道:“像你阿爸阿妈那样。”
男孩懂了,隔了一阵,他又问:“你有爱人吗?”
“我?”谙迟拨弄了一下相机,给他拍了张照片,孩子对镜头有天生的敏感,笑起来像草原朝阳那般明朗。谙迟看着相机里他的小红脸,这才迟缓地回答:“有啊。”
“他也是写电影的吗?”男孩知道她的职业。
“不是。”谙迟抬起头,内蒙拥有她见过最澄澈的蓝天和最青绿的草原。而此时暮色四合,大地苍茫成一片昏黑,天地倒转,头顶上银河波光粼粼。
她长久地凝望着遥远处,说:“他是导演。”
“卡。”监视器后头,年轻男人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淡地打断了演员的表演。
被打断的男孩愣了一下,立刻停了下来,看着监视器的方向,他没说话,却不自觉把手背到背后交握攥住,捏着腰后的衣服搓了搓。
监视器后头没出声,男孩鼓起勇气开口:“封导,是哪里有问题吗?”
封野却没有看他,往后靠,倚在折叠椅背上,他姿态很放松,一只脚腕搭在另一条腿膝盖上,伸手把自己的水杯拿起来喝了口水。
男孩更拘谨了,几乎有点手足无措,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安安,你不能这么演。”那边封野终于开口,却也没有大发雷霆,语气淡淡的,冲男孩抬了下下巴:“你过来。”
男孩向他走去,他又拿起喇叭对全组说:“今天就这样,下午放假,明天再继续。”
全组人都欢呼了一下。他们开机有小半个月了,这还是第一次放假,大家都高兴。
“明天宋编就进组了,大家调整一下状态,她可是要来检查作业的,做不好我第一个挨批,大家就当给我个面子,啊。”封野等他们都安静下来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点无奈,一挥手:“散了吧。”
场地顿时喧闹起来,收设备的收设备,检查器材的检查器材,像惊飞了树上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