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叶侍卫不要紧张。”

叶茶心说我要不紧张一点今天就得没命啊。

乌言雪赤脚踏向地面，他的脚背苍白，乌青色的血管在上面蜿蜒。

“朕知道你们在山上练剑，习惯了山上的气候，大多怕热。”乌言雪向寝宫深处走去，示意叶茶跟上。

“冰价昂贵，冰块难以出现在寻常百姓家。”

乌言雪寝宫后面联通着一条长长的地道，粗长蜡烛被仔细妥帖安放，烛台形如兽首，金碧辉煌，兽口中含着蜡烛，明亮异常。

“哪怕是蜡烛，寻常人家也经受不起没日没夜的消耗，农民家中必须早睡，因为承担不起购买蜡烛的费用。哪怕有立志于读书者，亦只能凿壁偷光。”乌言雪长长叹息一声。

但此话被一个穷奢极侈的人说出，却显得嘲讽。

叶茶目光极快地从兽首上掠过，回到乌言雪身上。

乌言雪并未回头，“叶侍卫一定以为，朕是惺惺作态吧？”

乌言雪长相优越，此刻鼻梁一侧有淡淡的阴影。

“既然叶侍卫这么想，朕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

地道分成两条道路，其中一条向上，最终逐渐变为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铁门。

乌言雪推开门，橘红色的天光同暖风一齐裹挟而来。

不知不觉，现下已经是傍晚了。

叶茶少时练剑之余，喜欢从山顶往下看。

早上朝阳初升，天下间红红澄澄的一片，自是好看。

午间山下人家升起炊烟，炊烟雾白，在空中缥缈，也好看。

可是太阳一旦落下，街道繁华，尚能有些许光亮；但大多数地方却似被墨水瓶打翻了一样，张开黑暗的大口，想要吞下仅剩的光明。

乌言雪嫌长发将落未落不痛快，索性把发带摘了下来。这时候，他倒有些少年登帝的意气风发。

“叶侍卫，朕知晓你对朕还有戒心。”他忽然道。

乍然被戳中内心的想法，叶茶保持沉默。

乌有国是唯一一个能用皇权帮她推广剑术的国家，其他国君均有自己的顾虑，每每说及此事，便顾左右而言他。

她一开始的确想着要不要装一下算了，但在刚刚，她突然清醒——在这里风险太大。

“凭借叶侍卫的能力，黄金万两与封侯加爵唾手可得，这些没什么稀罕的，若是叶侍卫想要，朕今日便可予你。”

“剑术一道落寞，叶侍卫想要让剑术重新风靡世间，此举虽然不易，但以叶侍卫一剑可挡万夫的剑法，加以时日，剑术也会逐渐流行。”

不。叶茶将反驳压在胸口。你说错了。

乌言雪侧过身，让底下的万千灯火更容易被映入眼帘。

“每个国家都有能人巧匠，其中不乏具超世之才者。可是只有乌有国能令纸上的构想变成现实。”

“这一块地方只是试点，若后续没有问题，不会断绝的光明将进入每一个人家中，人们再也不必惧怕冬日严寒、夏日炎热，只需按下一个按钮，反季节的温度便能而易举地出现。”

这样的描述太过不可思议，叶茶短暂地忘记在君王面前应有的谦卑，忍不住上前一步，“可是，如此的壮举，您是怎么做到的呢？”

乌言雪轻描淡写，“几位工匠发现了一种能够燃烧的能源物质，将这种物质同机器结合起来，便利就可走进千家万户。”

乌言雪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帝王。叶茶看着他苍白的面容，感到血液往头上涌去。

“但是乌有国强大的速度太快，朕每一日都会经历刺杀。”乌言雪说，“何况，朕不愿让渡手中权力，是以朝中众臣与各江湖门派皆对朕颇有微词。”

“只有你，叶侍卫。只有你能让朕在刺杀中保全性命，助朕立足于朝廷。只有朕还在位，才能保证后续其他便民利民的政策继续实行，东北好不容易平下来的战火才不会再次燃烧。”

“以朕的能力，再加叶侍卫之剑术辅佐，待日后天下一统，这样之愿景出现于每一个百姓家也并非不可能。”

叶茶像喝了两缸白酒，晕晕乎乎的，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我……”叶茶艰难思考，从牙缝中挤出来，“可是，我，我不一定知道师姐的下落。”

乌言雪眉梢高挑，意有所指，“朕无需你帮我找到她，只需要叶侍卫能在我身边保护我。”

叶茶没有意识到乌言雪此番话下表达出的另一层意思。

乌言雪君王之术果然合格，既以情以理，又悄然给她戴高帽。

只有乌言雪这样的皇帝才能帮助她达到目的。叶茶冷静地想，反正只要她伪装得好，乌言雪一辈子也不可能发现，她就是大师姐。

叶茶按住长剑，使它不会抖得那么明显。但直到叶茶的手完全握住长剑时，她才发现是自己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