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倾听
槐序时节,最是柳絮斑驳。纷纷铺落于宫道,伴着槐花泥泞。
四月初,小雨稀碎,当真应了清明时节雨纷纷之言,就少了路上行人欲断魂。
公主侧身掀帘观视雨景,愁眉不展。我晓得她心思,但也晓得此事急求不得。张了张唇后,也还是压下了自己欲出声的声音,任由她如此。小雨淅沥,时有几滴雨水夹着冷风吹进室内,我迷蒙睁开双眸,却见她还挂在帘口:“公主。”我出声唤了几声她,未闻她回首,挪身至她身侧,浮桑也为我挪了位置,目光也停留在公主身上。
“公主。”我再度唤了一声,她仍未应,我干脆伸手将她轻轻抱下了辇台,轻问浮桑:“怎的公主在窗前睡着了,你也不喊醒我?”
“奴婢知错。”浮桑垂眸,压低声音和我说着公主近日的近况:“奴婢不敢欺瞒许内侍,自公主回禁中起,便时常立与窗前、或于门前观视自伤,口里念叨着洛少傅,就连梦里也是,醒来片息问奴婢也是洛少傅何时回来接她。”说道此处,浮桑抬手轻拭泪光,心疼的落眸在公主沾有风雨的脸庞上:“有时奴婢也不敢想象,若是洛少傅一直不回京,公主可该如何是好?”
“我日后会多往来柔和阁探望公主,你莫要再让公主如今日这般了。”我微叹一声后,不再计较,引起一臂捻起洁白的内衫擦拭着公主的脸庞,一臂引公主靠在我的右肩处舒坦入寐。又差使浮桑解下公主挽上的发髻,用棉布为她拭干发丝上的水分,让她更方便入睡。
‘公主,师父不会使您失望的。’我抚着她的后背,在心里默许着承诺。侧首落了眼官道上越发淅沥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滴落车檐如至大雨倾盆。
如此一来,祭祖一事便只能耽搁时辰了。
仪仗抵于徽陵时已至午时。
雨声潺潺,拟安仍要坚持尚仪。她说:“纵大雪堵塞,礼依旧不可废。”
这一日,她身穿缟素,腰束莲叶脉纹锦带,身披洁白大袖,九旒遮雨额前,跪于大殿之上。
皇后曹氏则身穿素净白袍,头戴鸭翅帽,右侧簪白蕊,脖颈处挂有白色圆领方心,百官如是。同拟安跪于殿上时竟是格外般配。
“父亲在上,儿臣携皇夫曹氏迟暮拜见父亲及宋氏列祖列宗,儿臣不孝,未将国朝治理有条,百姓虽有余温而未足饱犯。各地天灾人祸,儿臣虽有气而力不足,还望父亲及列祖列宗责罚。”拟安起身,携众人跪拜后继续道:“儿臣日后定当勉励己身,严束己身,护宋氏天下之安宁,子民之安稳……”再度三拜之后,她起身捻过内侍递上的立香恭敬插于香鼎之内,再叩首三等后才起身面向我们。因着冕旒的遮蔽,我并不晓得她此般是何神情,但我仿佛看到了隐藏在她身上的刚毅与帝王之气。她如俯瞰众生一般俯视群臣。她说:“朕自先帝仙逝起至今即位三载有余,躬身理政三载,深感官员冗杂,特与皇后商议,即日起,自六十以上外放出庭,其余众人除三司使,各部长使皆于每年末月实行功绩考核,才能卓越者官次升迁,反之则左迁。”
拟安扫视众人间,惹得人心惶惶,又如恩赐般道:“朕许三年之内不设科考。”
我并不认同拟安此举,故而后来寻她劝道:“陛下此举不妥。”
那时的她正持笔抄写经文,许是过于认真,未曾落入耳,仍垂首抄写。
“陛下此举过于急促,恐会引起更替之争。”我如同蝈蝈一般聒噪于她耳畔,多次以后,她终是放下笔墨,抬首观我急躁面色,淡然笑道:“朕晓得,师父的道理朕都明白。朕不也许诺他们三年不设科考么?”
“三年……”拟安仰首看着一侧飘忽的烛光,反复呢喃后笑问我:“三年,朝政应当无攀附之臣罢?”
“胡闹。”我摇首,仍是不同意她的做法:“陛下可晓得,您外放他们出廷可会触动多少世家利益?即使陛下许朝内三载时期,虽是短促,于他们而言又格外纷长,且陛下可又晓得朝内有多少是您舅舅、弟弟亦或其他旧臣的部下。姑且不论陛下舅舅,先论陛下诸位皇叔、先帝老臣,陛下辞去他们官位,难道不是在将他们驱策于他人之侧?”我多是有些气恼在身,语调也没有半分忍让,直直数落着她:“陛下此般贸然决定,为何不同我商议?不同三司商议?却偏只同有意谋取您帝位的曹氏商议?”
“朕…晓……”
“你晓得什么?”我厉声阻断她:“是晓得他们会以其人之道,还至你身上,还是晓得他们会……狗急跳墙?”我挥去她欲伸过来的手臂,借着莹白烛光,审视她良久,寒眸说道:“陛下年纪尚浅,若无事时可多读《贞观政要》、《群书治要》,莫要再将心思放于不该存放的地方。一朝失足千古恨,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是女帝,应当顾全大局才是。”
小雨仍未歇,风雨错落,交叠于山林,灯影摇曳,梓宫前白帆破碎,我扶手于一侧门栏处,心里的错杂情绪使我并不敢踏进徽陵宗庙一步。大抵是害怕的吧。
“旭霖,还不快些进来。”烛影闪烁,白帆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