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

俞村的人说话多少带点儿口音，但是老汉的普通话却非常标准。

他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开始了回忆与讲述。

“看见那边那座山了吗？那两孩子就是从那儿来的。

大概是八年前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那座山里住着一位屠户，是不是觉得挺神奇的，都这个年代了还有隔绝世俗的山林屠户？”

何沐宸静静地听着，他觉得屠户应该和这位老汉有很深的渊源，因为他看到了他眼里的泪花。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便听见老汉的自问自答。

“那是我的儿子，被我逼到山林里的儿子……”他隐忍克制，但也难以掩饰话语里的激动。

老汉讲了整整一个晚上，三人在这一张小烂木桌子前坐了一晚。

老汉房子盖的孤僻，鲜少有人会路过这里，更别提会有人主动走进屋子里听一个老头的诉苦。

所以，这位八旬老者将何沐宸两人当成了唯一的倾诉者。

他今年已经83岁了，一个人孤苦的过着，不知道哪天两腿一蹬，人就进了棺材了，他不愿将这段故事永久的埋进棺材里，既然今天能碰见这两位年轻的警察，说明也是有缘，他便也愿意倾诉一番。

老汉姓章，年轻时参过军，但他或许是运气不好，空怀一身功夫却被分到了炊事班。

炊事班说好也不好，战争结束也没立下什么功，说坏却也不坏，他好好的跟着部队活到了现在。

但对于他来说，从小学的一身本领无处施展，总归是懊恼的。

索性他在部队时，凭借着出色的外貌和一手的好厨艺斩获了卫生员素挽的青睐，两人情投意合，共同孕育了一个儿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素挽没有老汉那么幸运，在一次战争中，身为卫生员的她在救治伤员时，被炮弹炸飞，连尸身都找寻不见。

老汉伤心欲绝，拖着儿子苟延残喘的活到战争结束，部队上给他在老家分了一块农田，他和儿子田间也算是安居乐业。

虽说现在已经到了和平年代，可是老汉想参军立功的心愿久久萦绕在心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和素挽的儿子也长到了可以参军入伍的年纪，他将所有的心愿都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然而在他儿子20岁的时候，却偏离了他安排的轨道。

村口小学来了位名叫杨舒的支教女老师,年仅十八，正值年轻貌美的好年华。

杨舒长相淳朴却又不失天真，她总是穿着一件红色格子衬衫，乌黑茂密的头发扎成两个□□花辫自然垂在胸前，谈文吐字中透着文人的才学，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城里人的秀气。

她的双颊总是红扑扑的惹人喜爱，并不是隔壁刘家媳妇靠着脂粉涂抹出的艳红，而是十八岁少女被太阳自然晒出的高原红。她凭借着自己的人格魅力令班上的所有同学都喜欢上了她，并且通过她也喜欢上了学习，甚至一些在田地里干活的年轻小伙子也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章老汉的儿子也不例外，他那时还叫章古。

章古和杨舒的众多爱慕者一样，在杨舒倾心授课时排成一排围观在课堂的窗外，在杨舒在田间帮助她的学生干活时主动承担挑水打杂的农活。

他是跟在她身后的挑水小哥，是帮她补修漏水教室的泥匠师傅，是扛着柴火从她远处路过的农家小伙……他和许许多多的俞村小伙一样，是她众多爱慕者中不起眼的一员，但是，他却又是不一样的。

俞村的冬天非常寒冷，村里落后的条件不足以让杨舒一个城里来的小姑娘洗一场畅快的热水澡。杨舒其实没有什么娇生惯养的城市病，毕竟她父母都只是在袜子厂里工作的小工人，家里的生活也只比这里好不了多少，可是杨舒的母亲有洁癖，在她母亲的影响下，她自然而然的也成了一位洁癖症患者。

不过自从她来到俞村支教后，也就入乡随俗的改了一些洁癖的习惯，她能够不顾脏热和学生们一起下地种田，也能够不管臭气进猪圈喂猪。

但有一件事她仍是会坚持自己的习惯，那就是洗澡。

夏天还好说，她总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往三里外的小溪洗澡，到秋天的时候，冰凉的河水她也能忍下去，可一到了冬天，整个村子像是被冻在了冰窖里，每天都是北风呼啸，寒雪飘飘，那条小溪直结了三尺厚冰，这让她很是懊恼。

而章古就是在她面对结冰小溪发愁的时候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要说在冬天面对一条结了冰的小溪有什么好处的话，那肯定就是方便钓鱼。

俞村虽然条件落后，可生态环境好啊，那溪里的鱼每一条都长得肥美无比，条条都是章古眼里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