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二)
未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你们都下去,让我跟培风说几句知心话。”
一阵稀稀落落之后,只剩秦王爷跟祁逍二人。
“你才多大年纪便想着去参军?”秦王爷惊道,“让你阿娘死了都不如意是吗?你还这么小,又是春和和我唯一的孩子,若是出了个什么好歹,我怎么有脸去面对春和?又怎么同你死去的的祖父交代?”
秦王爷顿了顿,示弱道:“你学有所成,足智多谋,入朝为官多好,若与兵权沾染,与皇权对抗,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祁逍一双淡然的眸子里陡然擦出点细微火花来。
“哈玛跟裴染会跟我一同前去,他们是我至交好友,你不必担心。”祁逍又淡淡说道,“况,这是我最后能为祖父做的事了。倘若阿娘还在,定不会阻拦我的。”
秦王爷捏住眉心,似是无语再话,此时此刻堂上静得能听见雪落之声,二人不敢擦出一点声响碰撞。
片刻,秦王爷缓缓开口,“你阿娘收了你祖父的来信,总说你这孩子很是倔强,认定了的事是非做不可。如今,我也算知晓了一二。你若决心已定,记得进宫见一见皇太后,她老人家最是关心你的处境。等到明年秋日,再去军营也不迟,如何。”
祁逍轻轻点头,正是接受了的意思,军营征兵正是在秋日,故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①
祁逍轻瞄一眼父亲寡淡的面容,阿娘离去,不仅带走了王府里的欢快的气氛,而且也带走了父亲最后一点情绪波动。
祁逍将茶杯放下,躬身向秦王爷行礼。
王爷从袖口处摸出来一道折子,“这折子是我给你选的些京城里有名的人家。”
“过些日子赐了字,还是培风,这都是你阿娘给你定下的,日后你便是名正言顺的秦王世子,届时王府得设宴,你先看看,要请些什么人来都跟我说,混个面熟。”
祁逍翻开折子打量一二,“……”
城南东街沈氏,东街白氏,城北南街傅氏,东街薛氏……
“全凭王爷做主。”祁逍答得清楚,叫堂上众人都听得明白。
“好。”
秦王爷吩咐身旁丫鬟将折子送下去。
“下去休息罢,想住哪间都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秦王爷恳切说道。
……
祁逍行走在幽长的走廊里,有时飞雪透过亭子之间的空隙落在他头顶也不想理会。等到祁逍到达自己居所之时,头顶的飞雪都化成了水,额前的发丝也都湿了个半。
北方的雪,最是冰硬,若想湿了衣裳头发,须得在雪天里待上一炷香时间,更别说将身子骨冷个透。
祁逍将四处厢房都安排了个遍,独独哈玛一人耿直拒绝。
说什么北荒人睡不惯中州的厢房,在陆家如是,在王府亦如是。
祁逍不由得笑道,“你跟了我祖父这么久,却还是睡不惯中州的床铺么。”
“是。”
祁逍倒杯热酒,又叫下人撤了火炉,这才肯跟哈玛交谈。
二人相对而坐,向着飞雪,也向着杯中酒。
“公子,你真要参军?”
祁逍点头,笑着带下一杯热酒。
哈玛瞧着越发稳重的祁逍,心里也为陆升平感到高兴,说罢也同陆钧热情豪饮。
“待到明年秋日,你可得随我参军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可会后悔?”
“后悔?我哈玛从来不后悔。陆老爷于我有恩,你亦如是。”
哈玛豪放一笑。
“倘若因此死在了战场上,留了个名在史册上,我觉得甚好。”
“好。”
……
傍晚的时候天色暗淡下去,飞雪连绵下个不停,庭中的雪都堆了几寸了,还是下人们扫了个几边,才不至于让过往人一脚踩进雪堆里。
祁逍衣衫半解,坐在窗前的一张案几上无所事事,断断续续的饮了几杯酒。
可窗开过半,飞雪又重重拂去了他的几分醉意,在这般处境之下,想睡觉都难。
他忽然想到,那个春色扰人的晚上,自己还同祖父和兄弟一起对弈。直到现在,他成了孤身一人,再没了可对弈的人。
原来,孤身一人是这么个感觉,也挺好。
他浅浅一笑,对了月光再饮了一杯。
朦胧间他似乎又想起了白日里那个偷跑出来的小女孩。
很好的姑娘。
半月后,落雪纷飞的冬元节,正是合家团聚的好日子,此时无数人随着兴致纷纷涌上街头。
要不走那边罢?那头是不是风华楼?若是走错了怎办?
沈稚捏紧细杆灯笼,微弱光芒照不透暗黑的小巷。
人满为患,若是用着自己这个小身板去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