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脾气
杨曼儿卷起手帕掩住鼻翼,冷嘲热讽道,“妹妹你真是没眼色,未来宰相夫人的小少年也敢招惹,仔细人家来日让你在魏都混不下去。”
萧姝昨日在左相府的狂言传遍了各大坊间,安分的妓子不做,偏要去觊觎宰相夫人之位,人家左相位高权重,怕是被下蛊了才会瞧上做妓的。
连自个儿身份都掂量不清,还想做宰相枕边人,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众人看她笑话,她却悠然坦荡,嫌笑话闹得不够大,这回更加狂妄道,“何止是宰相夫人,便是陛下的宠妃,我也行的。”
杜周转眸盯她,眉宇轻蹙。
萧姝浑然不觉言辞有何不妥,放荡不羁地扬言,“你们就等着吧,不出三日,君尧小儿会亲自入我屋里的。”
杨曼儿噗地笑出声,对楼里的宾客道,“诸位瞧瞧,咱们的宛娘子还未喝醉就开始说醉话了,真是可爱。”
楼内笑声迭起,盈娘子朝杨曼儿抛去眼色,等杨曼儿乖乖地闭了嘴,她才出面稳住场子,“小娘子年轻,性子直爽,难免口出狂言,还请诸位莫要和她一般计较。良宵苦短,诸位都散了吧。”
说罢,盈娘子领着两位姑娘上楼。
萧姝不等她们走近,先带着杜周往二楼厢房去,待远离了嘈杂人声,她低声问向杜周,“你看到想看的东西了么?”
杜周心里还有些委屈,面上却不肯露怯,“看到了。”
萧姝回头看他一眼,“看到什么?”
“那女人刁钻歹毒,而你着实狂妄,有野心。”杜周直言不讳,宛娘既然肯出面替他解围,应当能听得真心话,在宛娘面前,他无需遮掩。
萧姝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宰相而已,真到了危难关头,还不是任人宰杀,前朝那位赫赫有名的贤相便没有好下场。他们都笑我好高骛远,其实宰相也是人,人都是有弱点的,并非无懈可击。就如方才的你,太敦厚善良,叫旁人捏住了把柄,稍微使点心机就能将你制住。”
杜周不解,“善良是弱点?”
萧姝道,“是。人善被人欺。”
她阿耶就是老好人,虽说因为宽厚仁德取得了不少人的崇敬爱戴,但世间总有恶人磨,以恶制恶才是良策,善良这种东西还是待在礼仪诗书里比较妥帖。
两人走到一间厢房门前,萧姝伸手推门,指尖刚触及门扉,杜周忽然开口,“萧贤是贤相,却不是明相。”
效忠一个昏君的宰相确实不是明相,她阿耶终究是沦为了愚忠之流。
萧姝指尖微蜷,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厢房是专门为她预留的雅间,位置极好,只需敞开对内的窗子就能将一楼厅堂的动向尽收眼底。
金玉楼会时常举办些宴会供宾客玩乐,来客鱼龙混杂,只要她有心留意,定能寻出一两个称心如意的,再和盈娘子商议商议,十之八九都能收入囊中。
她行至窗边,伸臂展开窗板,尔后坐于狐绒毡毯上,单手支着脑袋,身娇体软地倚着窗台,美眸望着楼下的人群。
寻常富家子弟她瞧不上,她喜欢那群当官的,喜欢看他们脱下官袍原形毕露的样子,看禽兽比看伪君子来得有趣。
余光瞥见杜周在身侧跪坐而下,她指了指楼下一个穿着玄色胡服的男子,跟他开着玩笑,“你瞧瞧那男子,来花楼不抱美人,偏独自坐着喝闷酒,是不是很有趣?”
杜周没看楼下,只看着她,“宛娘,你又要找旁的人?为何就不能…”
“你叫我从良?”萧姝笑看他,眼里颇有些疏离之意,“以前也有不少的人想要独占我,可我觉得他们不配,因为他们都没能力奈何得了我。杜周,我就在安乐坊,锦衣玉食的还有男人作陪,日子安逸得很,谁爱做深宅怨妇就让她们做去,反正我不做。”
杜周哑口无言,又听萧姝薄怒道,“你今晚跟着我不过是想看清我的为人。我这人就是滥情,跟个妓子讲仁义道德,你脑子是有坑?今晚我已纵容你多时,别再挑战我的耐心,要么滚回去,要么安静守着,否则我将你绑去卖了!”
杜周又被她气走了,门甩得震天响。
不一会儿就在楼下看到他气鼓鼓往外走的身影,因着先前的缘故,一路上没人敢栏他,很快就踏出了大门。
萧姝看着杜周的身影消失,笑骂,“个破落户,还说不得了,驴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