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杜夫子精挑细选的位置位于小镇的最西侧,只要沿着崔锦家门前的小河一直往上游走,走到最后一户人家后再往西五十米。
湖泊安静的躺在山脚下,被大山与农田包围。
现下太阳已经下山,湖面上笼着一层薄雾,田间劳作的农人早已回家,唯有杜夫子仍旧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钓竿已经收起来胡乱地扔在地上。
崔锦担心自己突然出声将杜爷爷吓进湖里,便走近了小声说:“杜爷爷今天收成不错,钓了一、二……两条鱼呢。”
杜夫子如同惊醒般回头看,“怎么是你?今天一个人走夜路就不害怕了吗?”
不怪杜夫子这么说,从小到大崔锦拒绝在山下吃晚饭的理由都是走夜路回家害怕。
“原来还有一个人。”杜夫子看着崔锦身旁高大的身影,心下觉得奇怪,明明纪婆婆说那人伤的很重,怎么现在都可以走远路了。
“呀,这个年纪的学生我可没法教。”
“爷爷,可不是这回事。”崔锦连忙示意周景上前,“你快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在得知二人来意后杜夫子并不惊讶,反而招呼他们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文思元这孩子当真比我们这把老骨头大义,做人做文章我都比不过他。”
“所以当年之事当真另有隐情,可这十八年来竟无一人告冤。”周景完全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突破口。
杜夫子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揪起身旁的野草,“告冤?诛三族的冤案谁敢告冤?谁来告冤?”
说着竟落起泪来,“郑太守少时盛名在外,所见所闻皆可入文章,便是路边的野草长高了也能即兴咏诗,怎么可能玩忽职守,竟发现不了当年降雨增多,珉江水位上升?”
周景忙打断道:“先生慎言。”
杜夫子全然不在乎,哀切道:“可是京城那些畜生全然不顾郑太守连月劳累,迫不及待的将太守押解入京,一城太守还未定罪就如犯人一般病死在路上,而京中竟那般迅速地定了罪,甚至诛了三族。”
崔锦从未见杜夫子这般失态,从她有记忆起,镇上的人总是谈起十八年前的洪水,可很少提及郑太守,以至于崔锦只知道那位珉州太守在洪水中犯了诛三族的罪孽,却不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听周景谈起郑太守时,她更像是听故事一样,即使听到郑太守很有可能是含冤而死时,她也只是觉得可惜。
直到看见杜夫子这个模样,她心里忽然有了实感,原来那个郑太守曾真的与自己的长辈性命相关。
可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杜夫子,即使最后真相大白,郑太守也无法像戏文里的演员,在散场后仍旧以同大家一起吃饭打招呼。
杜夫子从怀中掏出一册书递给周景,死死地盯着周景的眼睛,“锦丫头带你来的,我信你一次,把这些诗文都给你,如果你没有把他们用在正途上,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说完竟激动地昏了过去。
周景忙接住杜夫子,在崔锦的指挥下将夫子送回了家。
到家时杜婆婆看见杜夫子趴在周景背上不省人事,一下子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下午出去人还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周景赶忙解释道:“婆婆不要担心,夫子只是情绪过于激动,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没有根据的话不知怎么的成功安抚住了杜婆婆,她擦了擦眼泪,引着他们朝屋里走去。
一进屋杜婆婆就拉住崔锦问东问西,崔锦这能推说得等杜爷爷醒了亲自解释。
看着杜婆婆满含担忧的双眼,崔锦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却又无法解释,心里想着要不逃走吧。
可是杜爷爷还没醒,离开的话不合适。想了半天她决定,“婆婆折腾了这么半天,我去给您烧壶水吧。”
说完就飞也似的溜进厨房,剩下周景和杜婆婆在房间里大眼瞪小眼,杜婆婆甚至没来得及说屋里的茶壶是满的,不用烧水。
厨房的桌上放着一盘凉拌菜,这是杜夫子的习惯,每日收竿回家后总会吃着拌菜喝茶,与杜婆婆闲话家常。
灶膛的火还没完全熄灭,崔锦试着加了些稻草,随手扇了两下扇子,火苗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当她将水壶架上之后,她忽然想起来,拌菜在桌子上,茶水肯定也都准备好了。
“你可真是个笨蛋。”她双手抱头,喃喃自语:“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屋子里的气氛不算融洽,杜婆婆认为自己身为长辈,不能让小辈尴尬,想了想说:“你就是虎子说的想和锦丫头成亲的大哥哥吗?”
“嗯?”周景现在听不得成亲这两个字,尤其是那几个小屁孩收了贿赂却不办事,简直可恨。
借着烛光,杜婆婆看见了周景在一瞬间瞪圆的眼睛,心知是那帮小孩子乱传谣言。
可惜了,看着挺好一个小伙子,如果事情真的成了,那该多好。
可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