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琴师

再次回到雅间里，慕燕归正伏在窗前向下看，嘴角衔着一贯的笑容，慕羡鱼则是靠着墙闭起眼来，似乎很是享受这段琴声。

“回来了？”慕燕归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还以为你掉到茅房里爬不出来了。”

“爬不出来怎么替秋夕给你送信物？”就装吧，雅间的隔音虽好，但是我与秋夕交谈时就在门口，廊上的声音必定清清楚楚都被他们听见了。

慕燕归背对着我摆摆手：“今天不点秋夕，点新头牌。”

刚准备递出的簪子在他话音落下时就被我放在了桌子上：“新头牌不是男子么？四哥你不会……”

我听见身边的慕羡鱼狭促的笑了声。

“小月儿，再胡说我可就要收拾你了。”

他虽然这么说，却是连头没转一下。

琴音低了下去，应该是要结束了。

我学着慕羡鱼的样子闭上眼，随着乐声的尾调任由自己的思绪乱飞。

曲调悲凉，于是我脑海里便都是苍凉的月色。

一曲终了，脑海中的月光如瀑的倾洒下来，就那样直直的落在了我的心上。

我睁开眼睛，下意识的抚上了心口的位置，不知道该作何评价，我直接道：“太好听了。”

“确实不错。”慕羡鱼也睁开了眼，四目相对，他眼中流露出些许温柔，大约也在琴声里想到了什么吧。

“既然都喜欢，那就叫上来让他继续弹咯。”慕燕归好似没什么感触，伸手对一楼的人比了个手势，随后满意的关上了窗子，坐回到桌前。

不多时，就有人来敲门了。

“进！”慕燕归随手削了块苹果塞进我嘴里。

门外的人立刻进来了。

我差点被苹果噎住，疯狂的咳了起来。

来人正是那个白七！

慕羡鱼伸手一下一下拍打我的背：“吃个苹果都能噎住。”

白七似乎也没料到我在这里，脚步一顿，再次蹙眉，却没开口。

慕燕归的目光在我与他之间转了个圈，随即拖长音调：“认识？”

我猛咳几下，抢在白七之前开口：“去茅房的路上见过一面，没想到是琴师啊哈哈哈……”

好在白七没否认，他此刻仿佛收了先前的冷意，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沉默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我说的话。

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

在我无语间，他已经沉默的放好琴，起势便要弹起来，很快，雅间就被琴音围绕。

但不得不承认，他弹琴的确是很好。

我看着他翻飞的十指，那双手上遍布许多细小的伤痕。

他很沉默，与旁的伶人不同，进门不与我们说客套话，甚至根本没有说话，只是弹琴，仿佛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他面前的古琴。

我抬眼看了看慕羡鱼，他看白七的眼神里满是赞赏。

我再看慕燕归，他则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转过头又正巧与我四目相对，他便对我抛了个眉眼，依旧笑嘻嘻的，并不在乎自己点上来的琴师。

就好像，这只是点给我跟五哥听的。

细细想来，他从未独自来过清月坊，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我，或者是多加一个慕流夜，倒是经常自己一个人去青楼寻欢。

可能他不喜欢听曲？我恍然间感觉自己好像捉住了点东西，可又很是模糊。

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想，这是泽皖哥对我说过的话，说这样过的会更快乐。

也多亏了这样，我大部分时间都很快乐。

后来白七弹了很久的琴，一首接着一首，中途不曾停顿，到最后要离开时，我瞧见他指尖一片通红，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更没为自己讨些赏赐。

他抱着琴的身影有些削瘦，我支着下巴，目送他离开，莫名有些心疼起来，但思来想去，他作为伶人，不就是要弹琴给客人听的么？似乎又没什么好心疼的。

最后还是离开前，五哥亲自去寻了坊主，多给白七加了些银钱，并且在坊主热情的客套中表明自己下次还会来的。

我回到府上时候君言也已经回来了，我与他刚巧在卧房门口撞了个正着，他看见我时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回来了？”

可疑。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手中多了一卷类似画卷的东西：“这是什么？”

他回答的很快，也很坦然：“搜来的东西。”

哦，那就是我不能看的意思了。

也没什么，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他们在忙碌的事情，如果我能知道的话，慕流夜定会亲自告诉我的，至于他不说的，大约就是我不该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