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思澄

入耳是窸窸窣窣摩擦地面的声音，我悄悄移开遮住眼睛的手指，透过指缝去看他，正好撞入他含笑的眼眸。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恍惚了一下，居然会觉得慕流夜如此俊朗，整个人干净的胜过我晴日里见过的任何一片云彩。

“看地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只看到地面上的积雪被他用脚印‘画’上了一只兔子。

应该是一只兔子没错，我蹲下身仔细去看：“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好看！”

“跟街边的小家伙们学的。”慕流夜语气有些得意，“等从祖母哪儿回去，我教你。”

“好！”

我不讨厌慕流夜的，相反，我很喜欢跟他一起玩闹，但是又从小被他戏弄惯了，所以有时会故意与他唱反调，可我也心知，他是懂我真正意思的，这也许就就是姑姑说的至交好友吧！

也如他所说，我在太后的飞霞宫大门前，见到了传说中的连思澄。

明明是冬日，她却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红裙，在雪地里跪着，衣摆铺开来，犹如雪中腊梅。

我看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轻声问慕流夜：“她不冷吗？”

慕流夜微微低头，几乎贴着我的耳朵答道：“人家是将门虎女，从小习武，这点小冷还冻不坏。”

“痒。”我皱起眉头，推了推他的肩膀，“能不能好好说话。”

“得令，娇气的小郡主~”他嬉皮笑脸的大步向前。

我也没理会他，反而是对连思澄更加敬佩起来，这般坚毅的女子，我还挺想跟她交个朋友呢，可是转念又想到她拒绝与五哥的婚约，我便纠结起来。

所幸留给我纠结的时间不多，这点纠结在我看到连思澄样貌时便烟消云散了，我不曾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姑娘，那眉眼，那姿色——着实可以对皇子挑拣一番了。

我实在忍不住，也顾不得进殿，在他们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是连思澄？”

她目光凌厉，打量了我一番：“你是何人？”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四哥喜爱逗弄美人了，哪怕她语气冷冰冰的，我也觉得开心：“我叫陈溯月，封号皎月郡主。”

她顿了顿，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原来是郡主，百闻不如一见。”

百闻？什么百闻？难不成外面还流传着有关于我的小话？

我凑过头：“外面都说我什么呀？”

连思澄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眉头一皱：“当真要听？”

“要的要的。”我知道外面对我的身世有很多传言，但大都牵扯到了姑姑，与我关系反而不大，倒是很少听说有直接说我的。

她神情复杂，好半天才开口：“说你是千古第一…丑女。”

“……”我有片刻失语，好半天才能发出气音来：“啊？”

我虽不好看，但也只多是平平无奇，不至于丑的千古第一吧？也不知是哪位旷世奇人传来的，当真可笑。

“咳…”她忽的低下眉眼，轻声道，“郡主要是没事就别在这里了，我还有要事。”

这倒提醒我了，我低头看到她压在膝下的裙摆已经被雪湿透了，看的我自己的膝盖隐隐作痛，于是我伸手拉住她：“先起来吧，地上凉。”

她却倔犟的摇头：“婚事不退，我宁愿跪死在这里。”

我一听就头疼，她不了解姑姑我可是了解的，若是姑姑不愿意，就算她跪死在这里也是无用的。

“你先起来…五哥其实挺好的，慕流夜你也来劝劝！”我原是想叫慕流夜同我一起把她拉起来，谁知无人回应，我一扭头，哪里还有什么慕流夜，殿外空荡，只余我跟连思澄一跪一蹲。

连思澄眨眨眼：“若是说六殿下的话，你来与我搭话时就已经进去了。”

……他来时好像同我说不要跟连思澄搭话来着。

我略微尴尬的舔了嘴唇，转念一想，既然话已经说上了，干脆就继续吧，我摆正脸色：“你为什么不愿意跟五哥成亲啊？五哥他性子可好，对人也细心温柔…”

连思澄脸色不变，反而疑道：“五殿下怎样与我何干？我已有心上人，为什么要轻易同意与旁人成亲？”

“可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你与五哥是陛下指命，哪有那么容易就推拒的？”想来我若是她，遇到五哥这么温柔的夫君，可能还会偷乐吧。

毕竟我心中之人……唉。

“所以我才讨厌同你们这些金丝雀往来。”连思澄蹙眉，拉下脸来，“既然郡主是如此想的，那我们便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