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苏清机没剿过匪,她也不太会剿,她只会做题。通常时候,如若不是唯有一解,她只会择最好的答案。
傍晚,恶贯满盈的黑云寨在山脚下发现一封信。绑匪信。
寨主妻儿老母去城内听戏,至晚未归。信封内有稚子长命锁,女子金簪子,还有一颗金牙。
邀寨主于城郊城隍庙,单刀赴会,落款瞎子山。
两山之间不和已久,瞎子山大当家的弟弟出去寻花问柳也不见了。
苏清机在地窖里抱膝抵墙委屈睡了一夜,才醒来,便听见前后咚的两声,分外沉闷。
唉,有时没有一夫当关的气力与本事,就只能阴损些下药了。
两针下去,让衙役把两个壮汉翻过来,瞧他们互相鼓气了半晌,才敢颤着手举起刀,给了了结。
城隍庙一直没人出入,马蹄震震,地窖里直落尘,苏清机皱眉拍了拍脑袋,掩住口鼻才敢吸气,早知道就换个地利,不至于如此狼狈。
等到夜深,苏清机带着两个衙役从地窖中上来,径直回了城。土匪厮杀,惊动官府,等去看时,只能收个尾而已。
州牧白着脸大喘气回来,苏清机把写好的请柬递给他,他看眼都邀请的谁,差点没吓晕过去。
苏清机其实不觉得自己胆子大,只是连生杀予夺的高阳王她都没怕过,面对穷凶极恶的土匪头子,她也十分坐得稳。
“三位看到了吧?确实只有本官一个人在。”
“下官奉圣命,前来剿匪招安。”她无不可惜与无奈地说,“若非实属无奈,下官也不想与三位打交道。下官其实属意黑云寨的当家,他心有妻儿老母,是个重情好劝之人,谁知道他竟平白死了。”
“下官没什么本事,哪敢剿匪,一开始便打定主意招安两部,为此特与我陛下讨来了两个将军封赏,若黑云寨当家没死,就奉上黄金万两,将军府一座,赐虎符统帅兵马。”
“可是他竟突然死了。下官头疼了整整两天,才费心探得了您三位英雄好汉,哪两位若不嫌弃,愿报效朝廷,下官立刻便请我陛下送虎符来。”
苏清机平安脱身后,细细写了封密信。
青州多山多田,有些地方与异族接壤,落草为寇除却异族原因外,还有便是田赋问题。不把这两样解决,她一时半时的剿匪不过治标不治本。另外的原因……便是青州府衙一些问题,州牧也不能说没责任,最好是能全部整肃一遍,青州才能经久安宁。
她把信送出去,等待回信的时候收拾着一些只有十来人的小匪窝,又送了封密信去京。
青州多耕读之家,文盛武衰,百姓遇见土匪只愿求饶,根本不敢反抗,也是一大问题。府衙要整肃,百姓也要教导,还有兵,也要练。
苏清机写完,自己都觉得一条条的忒多,若让外人来看,定觉得麻烦,还好她陛下不是寻常人坐上龙椅,有那个耐心与脾性治理。
青州确实是个问题,还有田赋……江焉轻按眉心,田赋若改非小打小闹,须等苏清机回来再谈。其他的,倒是可以先办了。
江焉先回了信,在武将中选了些时日才选出替换青州总兵的人选,圣旨写下暂按不发。
江祈前些时日跟他说想要个温泉池子,冬日好带人过去玩,江焉翻看了下她择定的地方,几乎是立刻便想起他给苏清机的也在那附近。
她竟还惦记着苏清机?江焉眉头皱了皱,没有犹豫予以否决,另择了一处给江祈。
“陛下,时候不早了。”德福提醒。
江焉放下笔,拨弄两下小玩意儿,窗外风声凛凛,他指尖一停,抬头朝窗外看。
“是不是要入冬了?”
陛下是忙糊涂了么?德福点点头:“已经入冬了。”
已经入冬了么?那离他的生辰也快了。
江焉若有似无挑起唇角,不知今年苏清机会不会又从路边折些什么来。
冬风凛冽。
浓重血腥味弥漫局促马车内,云州牧脸色煞白,话音在颠簸中更加慌乱颤抖,“苏大人!苏大人!你醒醒!”
苏清机自来昳丽生光的面容上血色尽失,双眸阖闭,几乎像纸扎的一样脆弱,他的胸口正中一箭,血染透了层层衣物,还在浸润。
马车在崎岖山路上奔驰,苏清机睁不开眼,说不了一句话,云州牧慌了神没了主心骨,只能胡乱冲外喊:“快点!再快点!”
“大人!快不了了!”
茫茫夜色中,马车冲驰进镇上,云州牧和人合抬苏清机出马车,他腿还软着,竟险些将苏清机摔跌地上。
“大人!稳住啊!苏大人伤在心口,不能再有一分差池了!”
沉睡的驿馆被陡然惊醒,慌慌忙忙灯火通明,云州牧才看清苏清机几乎满身是血,惨怖至极,吓得他腿软跌地,“这、这怎么办!”
长史手忙脚乱扶他,急声:“大人!当然是找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