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欲
在满墙柴堆前,看得极认真,苏清机随她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门道:“怎么啦?”
桐娘嗓音细细,却不容置疑指着一部分道:“李管家遭人诓了,这是次柴。”
苏清机又看看,还是没看出什么,但她让人喊来李管家,让他把卖柴的找来对质。
桐娘神色欣喜,似乎大着胆子道:“方才王管事说庄子上果树不太好么?”
“是这么说。”苏清机颔首,温声问,“你有什么意见么?”
桐娘这下真的很高兴了,眼睛亮亮的,“大人,我家从前是种果树的,我也会种呢,那样大的白虫,我都敢捏下来。”
她细细手指比了一寸多的长度,可见是极肥硕的一条虫了。
苏清机心里一软,“那桐娘真厉害。”
这句似乎鼓舞了她,她鼓足勇气问苏清机:“大人,如果没办法的话,我愿意去看一看,可以么?”
桐娘不比芃娘泼辣有气性,她人纤细,胆子也小,在院子里,她总是默默坐在廊下做女红看其他人玩闹。
苏清机默然片刻,倏忽莞尔,“自然可以。我还觉得,桐娘如果喜欢种果树,一直留在庄子上等它们结果也可以。”
桐娘呆了呆,泪水陡然滑落,她哽咽着望苏清机,“大人,您真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人了。”
苏府过了个年,又添置了两房妾室,但却只多了一个人,稍问一问,便知道是苏清机喜新厌旧,刚过完年就把旧人赶到了庄子上。
可恨这样一个薄幸人,却是惯会钻营,除夕之夜用完膳竟颠颠儿入宫贺陛下新春之喜,又得许多赏赐回来。
不仅如此,一开朝,竟还得了个极美的差事,带着赏赐和军饷,去边疆犒劳将士。
苏清机精明,军饷便罢,可那些赏赐,谁知道有多少能躲过他的贪欲?
不满的多了去,只是圣旨上写明了即刻启程,他们还没来得及请陛下再择人选,苏清机人都出城了。听说还是策马离京,生怕迟一时半刻被追回去是吧?
不过至少有人是高兴的,比如吏部。苏清机在吏部年终最忙的时候成日捣乱,一时这里不好一时那里有错,简直让人恨不得把他丢了沉河。
吏部侍郎满面春风去太极殿,半路撞见新任礼部侍郎也春风满面。
一问才知道,太后国丧已过,年前礼部便拟了皇后人选呈上去,不出意外,最近便能选定了。
等江焉让吏部侍郎回去,天色已经不早,他皱了下眉,唤来德福:“信还没过来?”
德福谨禀道:“尚未见信。”
江焉心神不宁,慢慢来回踱步。离京时他与苏清机约定好,两日一封密信,但少一封,便是出事了。
赫连之战的罪行轻则渎职,重则通敌,苏清机如果露出一丝破绽,怕是不能安然回京。
江焉站定,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放松些。
苏清机聪明透顶,善于谋算,他早就发现,苏清机隐隐有掌控欲,不是把握一刻半刻,是全局都在他胸内沟壑中,像蜘蛛吐网,把一切盘围在内,而后随他心意收紧成茧,直至绞杀定局。
这样一个人,轻易可不会阴沟翻船,自己不该过多担心。
江焉坐回龙椅,沉住气批起奏章。
这天的信酉时才到。即使太晚,可还是到了。江焉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轻轻松了口气。
皇后人选不多,六个而已。可就是这六个,也吵得不可开交。
从早朝吵到太极殿,从早吵到晚,时间一点点过去,江焉眼睁睁看着夕阳残照,暮色四合,宫灯与连枝灯台一盏盏亮起,德福仍然没有进来。
“陛下,臣还是觉得崔氏嫡女有国母风范,可堪母仪天下。”
“臣附议,崔氏女雍容端方,声名远扬,配册皇后。”
“臣以为,还是郑氏女更胜一筹……”
“崔氏……”
殿门陡然被德福推开,江焉猛地站起来,匆匆道:“那便定崔氏女,时候不早,你们都先回去,具体事宜明日再议。”
殿门关闭的一刹那,密信被江焉拿到手中,眨眼打开。
信上字迹寥寥,江焉瞬间冷下脸来,难以抑制地冷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戍边的宁远将军有问题。
他带着满身冷怒回到御案前,写了第一封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