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江珩站在杨夫子的书房外面,看着院角小花圃里的菊月花苞。
书房里的声音很低,低的他几乎听不见在说什么。
过了一刻钟,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赵耀宗走了出来,对他挤挤眼睛,做了个口型:“不难。”
然后握了一下拳,这是跟江珩学来的动作。
江珩进门,杨夫子坐在椅子上,后面是一架子书籍,他没有拿书,对江珩微微笑着:“你不必紧张,如平时一般就好,你这年岁,不过也是正常的。”
江珩身板笔挺:“是。”
杨夫子正了脸色:“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
这是出自《大学》,《大学》乃四书之始,入德之门,江珩立刻接上:“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
杨夫子接着道:“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
江珩记得这是出自《论语秦伯篇》,流畅的接下去:““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杨夫子从《大学》问到《论语》,又问到《孟子》《中庸》,越问语速越快,毫无规律,好似随口出题一般:“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何解?”
这是《四书章句》了。
“使,去声;专,独也。诗本人情,该物理,可以验风俗之盛衰……”
“惟成王继政之明年三月……言周公亲至成周,告新来者。是释哪一句?”
江珩想了一下,是出自孔氏的《尚书正义·多士第十六》,便道:“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
杨夫子眼眸猛地一缩,瞬间掩饰下去。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搞嗣天子王矣。下面是什么?”
这是《尚书正义·立政第二十一》,江珩恍惚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本能地顺着背诵:“顺古道尽礼致敬,告成王,言:嗣天子……”
背到“虎贲以武力事王,皆左右近臣”时,他突然顿住。
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尚书》乃五经之一,杨夫子还没教过他!
江珩心虚地抬眼望向杨夫子,杨夫子正紧盯着他。
一时间,书房里陡然安静下来。
赵耀宗在门外等着,算着时间,比他进去的时间要久多了,正在胡思乱想时,忽然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他有些奇怪。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耳朵都要贴到窗棂上了,可还是听不到一字半语。
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他皱眉,不禁担心起来,江珩没通过么?不应该啊。
就在这时,里面再次响起了杨夫子低低的声音,他警觉地后退几步,怕被发现。
过了一会,江珩出门来,杨夫子也随着出来。
“今日便这样,你们回去收拾东西,直接去甲班吧。”
两人应下。
见杨夫子又回到书房里,赵耀宗赶紧扯着江珩离开杨家院子:“我就说你怎么可能考不过!不过,方才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江珩苦笑着摇摇头,大型露馅现场让他怎么说呢。
两人回到乙班,一群人立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考过了吗?”
“先生都考了什么啊?”
赵耀宗意气风发:“你们猜!”
“我猜肯定过了……”
“那是当然!”
江珩趁人不注意低声问杨大志:“今早你们听谁说我们升班的消息?”
杨大志犹豫着,目光却瞥向一个方向。
江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杨煜和杨烨两人正望着这边,杨煜满脸不甘,杨烨眼神复杂。
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至少短时间内都不会打扰到他了,他能大概猜到对方的心思,无非是想看他丢脸,如今顺利升班就是最让对方痛苦的回击,对方也算是“求仁得仁”吧,他想。
两人收拾好东西,跟往日的同班打个招呼,就离开了。
虽然两个班只相隔几步路,可短短几步路里江珩的心境却大为不同。
既然进入甲班,接下来他要更加用心,争取能够早日下场。
甲班如今有四个人,其中三个杨夫子的儿子,还有一个是去年刚过了府试的二十岁童生柳成章。
杨夫子已经在甲班坐着,待他们进来,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各自入座。
江珩拿出一册《四书章句》上前询问杨夫子,四书五经光是会背可不行,需知晓含义融会贯通才能在考场中获取更大的胜算。
晚上吃饭时,江珩想了想,还是把升班的事情告诉了家人。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