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明明是晌午，天却雾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压的人透不过气。

堂屋里坐满了人，氛围和外面的天气无差，压抑，让人烦躁。

安忆瑶躲在屏风后听他们讨论该怎么安葬死去的祖母。

祖母是今日卯时发现死了的——侍女前往伺候，人还在床上睡着，靠近发现尸体已经冰冷了。祖母活了很久，已经算是长寿了。

堂屋里的讨论也围绕着如何举办祖母的葬礼展开。

似乎是讨论完了，堂屋安静了一瞬。

“安忆瑶祖母死了，那她归谁带啊？”出声的是苏氏，还装模作样的：“可怜的瑶瑶哦。”

“她早该嫁人了，都十七了。”吴氏附和：“可得快点找个好点的人家。”

“前些日子李家又来提亲了。”赵氏说。

“是为他们家庶子提亲的吧？”

“不然呢？”赵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果是他们家嫡子，那肯定当不了正房，但是庶出的就可以。而且那庶出的娘可得李家老爷喜欢，虽说是庶出，和那嫡子也大差不差了。”

“可不能委屈了瑶瑶。”

假不假啊，安忆瑶躲在屏风后，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们眼馋那笔聘礼都好久了吧，又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真是让人恶心。

安忆瑶是祖母带大的，她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因为难产死掉了。

祖母同情自小失去母亲的她便把她接到了自己身边。安父本就不过问安忆瑶，自那之后也没管过她。

现在一家之主安宏展正坐在主位，悠哉喝着茶听他的三妻四妾议论，也不出言阻止。

他也是想让她嫁人的吧。

“当时就说结亲，老夫人病重就当是冲喜了，非不要，老夫人也是，怎么就由着她胡来。”苏氏言语里带着哭腔：“现在到好……”

一下子哭倒一片，正妻余氏本就看不惯，一撩杯子，冷哼一声，走了。

“都别哭了，等母亲的丧事办完，就把安忆瑶嫁出去吧。”安父发话了，“当务之急是这场葬礼，都回去罢。”

“是。”

妾氏们都由丫鬟们扶着回去了，躲在屏风后的安忆瑶正准备站起身离开，听见堂屋里还有动静。

“安大人，昨儿夜里伺候老夫人的那个徐氏也死了。”

“嗯？”

“死状凄惨，脸全被划烂了，血肉横飞……”仆从吞吞吐吐，像是不敢说。

“说。”

“脖子被切了一刀，只有一刀，整个屋子都是血迹……”侍卫语气惊恐：“死状描述的和衙门悬赏的那个凶手作案……”

“你是想说，那个剥皮客来安明镇了？”

安父正想开口说什么，传话的仆人走近。

“安大人，衙门的人来了。”

来人是赵珏，衙门的捕快，明明是才到衙门却不知为何衙门里的大官都对他毕恭毕敬，风声从衙门传出，其他的衙役都说赵珏是朝廷里派来的人。安宏展自然不敢怠慢，忙着起身想要迎接，赵珏已经进了堂屋。

赵珏没仆人带路就自顾自地进来了，进来后也不像第一次和安宏展见面，轻车熟路的就安父寒暄起来。

安宏展笑着迎着赵珏，眼睛向下一瞥看见了赵珏的佩刀，再朝后一看，这才注意到赵珏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

“安大人节哀啊。”赵珏随意地同安宏展说了几句，打算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赵珏的佩刀挂在右边腰际，右后方跟着一身素衣的男子。那人比赵珏略高，脸上带着面具。

本应是让人在意古怪着装，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注意到那人。

“这位是？”安父看着赵珏身后的白衣男子。男子穿着丧服，却看着仙气飘飘，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遮住全脸，瞧不见一点模样。

如此惹人注目的男子，安宏展却没有一开始就看见他。

“在下从南，是敛容者，听闻府上遭遇不幸，特此前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又说：“在下相貌丑陋，带上面具，怕惊着各位。”

“无妨。”赵珏说完哧声一笑，转过身拍了拍从南的肩膀。

“我这次前来是为了那个被毁了容的徐氏，想必从南阁下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我为死者来。”

“那就别在这里干站着了，安大人您说呢？”寒暄也寒暄过了，赵珏直接略过了麻烦的来意说明，同安宏展说：“带路吧，安大人。”

“小鱼带路。”安宏展使唤仆人带路，走出堂屋到了庭院，几拐几拐到了下房门前。

安忆瑶从屏风后出来跟了上去。

“里面还未收拾，”小鱼走到房门前，门内隐约散发着一股恶臭，他准备推开门：“可能会让各位大人不适。”

门开了。

首先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