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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摆忍着腿抖的架势跪在纪咏初旁边。
“殿下,殿下!殿下可是摔到了哪儿?!”
纪咏初此时也逐渐缓过神来,坐在台阶上看着满脸担忧的齐太医,脑海里一闪而过这老头子被横腰斩断在太医院门口的模样。
又瞧见远处守在桥边的几个没熬过审讯断手断脚,正警惕着看着四周的侍卫,又转过头看着还在哭的明秀,头顶上摔歪了的步摇和缀珠摇晃晃的如同一层帘子盖在眼前,仿佛一层隔世的薄膜,她只要轻轻的一伸手便戳破了。
感受指尖上被太阳晒到有些发烫的珠子,纪咏初感觉仿佛从过去如同附骨之疽般阴冷沉痛的深渊中骤然醒来,在手指触碰到明秀温热的头顶,几乎被烫到,不禁心中一痛,掉下眼泪了。
“本宫无事,方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崴到了脚有些疼,劳烦齐太医了。”纪咏初尽量掩饰住自己声音的颤抖,露出了个要哭不哭的笑容。
真好啊,太好了……老天爷果然是瞎了眼,竟让她这种背着三百多条律法的人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不过……或许也是赎罪呢。
纪咏初这边感叹世事无常,明秀和齐太医看见纪咏初掉了眼泪,神情又是这般奇怪,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是觉得长公主殿下怕是摔得不轻,瞧瞧,竟是让我们京城小霸王掉了精贵的金豆子,估计赶明这桥就得被拆了重建。
明秀心疼的厉害,齐太医家里也有同她差不多大的小孙女,看着纪咏初掉眼泪也心疼了起来,悄悄嘀咕着这京城的工匠着实是不懂事,竟能将这桥的台阶建的如此的陡峭,活该好好整治一顿。
他一边想一边赶忙让侍卫去通传,长公主的脚可不是随便的能看的,轻微一眼就是杀头的大罪,哪敢这光天化日之下就看伤,自然是赶快将长公主送回住处,请太医院的女医来看。
齐太医看着纪咏初不停地掉眼泪,又问了几句有没有伤到其他地方,这才在原地开了几张安神的方子,又突然觉得长公主摔了脑袋是大事,好好叮嘱了明秀一番。
明秀仔细认真的记住,不敢有任何遗漏,原本以为自己这次疏忽怕是要再被狠狠惩治一翻,自家主子向来娇惯,茶水不喝口温都要将奴婢拖出去,自己自小伺候,也是逃不了惩罚的,哪想到自家主子竟然这般袒护自己,内心感动不已,只得瞪着一双大大的鹿儿眼恨不得把太医叮嘱的话全都刻进脑子里。
——
六月的日光轻薄如蝉翼,透过雕花屋檐的隔窗下插着天青色瓷瓶的淡粉色荷花,细细的铺在浅灰色的地毯上,又薄又亮地印出了一张充满意境的水墨画。
纪咏初靠在太妃椅上揉了揉额头,脑袋上插着的步摇和首饰都被她拆下来扔到了一旁,上面简单的绑着一条丝带,更别提耳朵上戴着的两大颗嵌着金丝的翡翠。
方才一照镜子,她才恍惚想起来自己从前居然是这副模样,打扮的如同孔雀似的,什么东西贵便都戴在身上,叹道:“这些全是身外之物,哪能有粮食值钱。”
屋子里摆了有足足七个冰盆,纪咏初一边叹着气一边歇息。倒说不上多热,但明秀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是像极了窗头外的早蝉,呈现的是一个闹腾。
“行了,本宫没事。但你这小嘴儿哔哩啪啦的,本宫没事儿也要被你吵的头痛。”
纪咏初嫌弃的瞅了她一眼,随后伸了个懒腰,在太妃椅上掉了个个儿,身穿着一套薄如蝉翼的金蚕丝的衣服,赤着脚抖了抖,又想着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干脆将其中一只没有崴到的白玉似的脚搭在了另一头的扶手上。
这下让她看见自己脚踝上还戴着三个玉镶银的脚环,赶紧扯开缺口拆了下来,这才觉得浑身轻松。
明秀匆匆瞥了一眼,连忙脸上一热赶忙低下头,虽说都是女子,可自家主子长得同天仙儿一般,连这样不符合宫规的坐姿都能摆出一副娇媚又悠然的模样。
纪咏初伸手从旁边的檀木茶桌上拿了颗葡萄扔进嘴里吃着,脑海里一刻不停的盘算着:“我算是明白了,上一世果然白活了,忙成那副鬼样子,酷暑天还要温习国策的日子,哪有如今抱着冰盆,躺着什么也不做让丫鬟们伺候来的舒服。”
“好像之前父皇还给了我两座皇庄,这样算一下我手中的地貌似还有不少,如今种着什么自己也不清楚,早知道以后要闹饥荒,我怎么的也要屯他个十里粮仓。”
纪咏初抻着脖子吐葡萄皮儿,旁边自然有别的宫女拿着帕子伸手接住。她在太妃椅上懒散的躺着,望着前边地毯上映出的那一张荷花水墨画,内心想着这般附庸风雅的太阳竟然也会在几年后背叛地上的子民,毫无怜悯的向下投着地狱般的火。
她不是没有读过史书,自是知道干旱下的饥荒是什么样子,可那顶多只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真真正正的瞧过,大概上天也是在捉弄她,上一世竟也真的体验了一把。
“哎。”纪咏初再叹一口气,越想越觉得上一世活得不值。
贤德皇后早逝,满宫上下只有长公主纪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