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秋(九)
“敢问白小姐,这有什么可笑之处吗?”筠娘正色问她。
“我笑,自然有可笑之处。我出此节目,一是为了恭贺我们的惠康公主北归,二也是为了代诉相思之意。公主摒弃蛮夷陋邦,自然有弃暗投明之幸;可是抛夫弃国,像这曲里的人空劳丈夫挂念,也真可悲。公主不知道吗?这首《塘上行》正是您的故夫作的,现如今已经在上京城传唱遍了。”
“怎么,你很了解君玉,他的诗你会背多少首?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弃了蛮夷旧邦?”见她这样说,筠娘并没有客气,直接反口驳道。
“白小姐,你很年轻,对夫妻间的事很不了解,还是不要置喙的好;其二,我想告诉你,你身上穿的玉色芰锦,头上的碧玉蝴蝶簪样,正是仿自你口中的蛮夷旧邦,并且在江州早三个月就不流行了。”
筠娘说完径直对着她哂笑起来,引的在场的人也不住暗暗发笑,有些仕女则不说话了,暗自点检钗环,有不少人的装饰是跟白荑很像的。
“你,商芷筠!”
被她这么一驳白荑简直没有了好脸色,简直想大闹起来,刚要发作却被白酩掣住了。
“回去!闹了这么一场,还嫌丢人不够?”
“阿兄,你帮她?”白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慑于白酩的威严,
“以衾,这可是你妹妹。”白贵妃在一边帮道。
“姑姑今日吃酒过了度,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里风大,当心吹风受寒。”白酩正色劝道。
似乎没想到他出言这样不客气,白贵妃脸上也带了薄怒,可是似是有所忌惮,沉着脸把白荑带走了。
两个人走了,宴会继续进行着,所有人都当没有发生过这场插曲,都一副神色矜严的样子,可是又像结束了什么大变故,一种恢复平淡的不甘和空落。
筠娘回看了白酩一眼,他的神色依旧很平淡,她也没有感谢她的意思,毕竟是他自家人,理应由他来处理。
用过午饭,到了下午,这宴会接近尾声,宾客们依次敬酒告辞,白酩代她向众人回敬,筠娘依旧负责面上端笑。热闹的场合慢慢变得稀落起来,衬得这御花园很空,酒宴残破的场景突然加深了这暮春的气味。
御侍们忙于搬动杯盘碗盏和席位。卢聿也告辞了,这场子里陡然就只剩下筠娘跟白酩两个人。白酩喝了不少酒,他的,代她喝的,脸色带点涨红,有些微微的醉意,他撑着手,看筠娘豁然卸了装束的样子,蹲在地上去扯那盆牡丹娇红的花瓣,仿佛不是在上京,还是在江州时候的天真模样。
那牡丹开的真好,虽然已经过了正开的季节。婴儿粉面大的花朵,娇弱,但是明艳而热烈,仿佛为了只有一天的花期拼命绽着。为了筠娘,毫不爱惜地从暖房里培出来,放在这宴会上衬她,很衬得上她。
他说过,阳春三月的时候,一定请她来上京城看牡丹。
他的唇眼不自觉弯了弯,眼光流转又变成了冷清和淡漠,迈大步子走到她身边去。
“起初我也疑惑,今日经过这宴会才终于确认,杨仪让你进京探病是名,实则要你来继承皇位。我说的没错?”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筠娘就这样抬头看他,并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她并不怕白酩知道杨仪预备扶她登基的事情,甚至她知道他早有预料。白家权势倾天,却也对篡位一事有所忌惮,无论在宗室里选哪一个棋子来扶持都不如扶持一个女人上位轻易。
这也是杨仪跟梁帝料想到的。
“那就要看你恨白氏跟天家哪个更深了,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如果可以,我哪一个都不要遇见。话不投机,我们还是少说为好。”
筠娘冷冷地瞪他一眼,预备走开。
这时候后面假山丛里突然传来窸动声,惊得两个人都向后看去,只见花丛里站起来一个人,伸伸懒腰,转身向筠娘走过来。这人一身缃黄的长袍,掩在花丛里,故而很难辩出来,他一手拿一只金杯,一面很坦荡的笑着,上前来跟两个人敬礼。
白酩先跟他还礼,筠娘也就知道这人就是广川王杨翮。
“公主在南地长大,我就用一首吴歌来为公主祝酒。”
“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喝完那杯酒他就施施然告辞离开了,也不管筠娘跟白酩反应怎样。
白酩回到府里已经是接近傍晚了,绯红的夕阳还挂在天边,天色没有完全黑下去,仆人进来告诉他,他的岳父来过一趟府里,不过并没有待多久就走了。
他的妹妹白荑踩准了时间带着人来找他哭闹。
“阿兄,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妹妹,你做什么护一个外人?”
“今天是什么场合,你也去闹?你以后少跟着姑姑罢,少做些蠢事我也不会管你。”
“我去告诉父亲,告诉父亲你欺负我!”
“那就去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