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轻舟(七)
白酩还是抱着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话,声音温醇,柔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一样,他仿佛是醉了,筠娘被他熏染得心里一塌糊涂,好像眼前有一条水潭,叫她死心塌地跳进去。
“我想带你去天涯海角。”他说。
“我想带你去蓬莱阁寻仙,去羌人的草原骑马,去上京看牡丹花,去岭南看海,看西京的宫殿旧址,看齐长城,或者去方外,去安息,印度,去波斯,大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还想把你藏起来,只许我一个人看见,总之不过我保护你,照顾你,只有我们两个,一辈子都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好不好?”
“会不会太快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只认识了三天,突然进展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现在追悔我们更早认识一点。你问过我,是不是想要训服你,我不知道,我一辈子第一次这么心动第一次这么对待别人。你和我想象的很不相同,乍一看你很柔弱娇嫩,像蒲苇蕙草,可是实际上特别坚韧。我这么知道你,你也知道我怎样对不对?我迫不及待想展示给你我的全部生活,想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可是,我不是一个人,我担心皇伯伯……”
“你不要担心,交给我,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我会努力让他认可我,你信我。”
她不回答他,一张脸是全红的,看他含羞,背过身去胡乱点头。
白酩高兴地像个孩子,抱紧了她不放手,筠娘推也推不开。
“好了好了,睡吧。”
夜确实很晚了,白酩在洞口布置好防野兽的机关,又撒上驱蛇虫的草木,在石床山铺了一层芭蕉叶,把外衣垫在上面,两个人相背着睡过去。
讲真,无论在哪里,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能安下心来。
后半夜里下过雨,白酩起来一次,把整件衣服都盖在筠娘身上。
睡到大概卯时,筠娘还在沉梦里,白酩叫她起来,叫一遍叫不醒,只有嘤咛声,第二遍叫她差点哭了,他直接给人抱出来,往上走去。
夜雨初停,山顶上云雾缭绕,竹树还有道路都不能见,只有暗暗的绿色,东方的天微明,一点点金色的光刚刚露出来,还不可见太阳的轮廓,雾气在他们身边流动,牛乳一样,扑面而来的水汽,有点冷,白酩在一块石头上坐定,怀里抱着睡眼惺忪的筠娘。
“夜里下过雨?”她迷迷糊糊问他。
“是,不是很大,一会就停了。”
筠娘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她的双眼眯着,揉了又揉,很艰难地睁开,入眼是暗沉沉的白色,挣扎好久才可看一点光。
那点光在云雾之间,朦朦胧胧,渐渐变得清晰了,露出半个太阳的轮廓,最后全部跃出来,金光照在山上,树上,眼前的云涛滚滚,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变换着,一切是那么洁净接近神圣,好像把人的心也洗过一遍。
筠娘贪看着,只被眼前这景象吸引,什么都不注意了,连白酩在她脸颊边亲过也后知后觉。
她还给他一个胳膊肘。
“都是你,就是你算计好的。”
“都是我,都是我,我居心叵测,我图谋不轨,我太想得到你了。”白酩心情好顺着她说。
筠娘不回话,她还是有点困,在他怀里又睡过去了。
白酩把她放回到床上,自己在附近转转准备做早饭。
筠娘一觉睡到大天亮,白酩也把饭做好了,吃过晚饭,他们下山去。筠娘想起来马还在原来的山下怎么办,白酩说它已经在她的马厩里了。
这条路比上山要平缓很多,又是另一种风景,山野间分布着稀稀落落的人家,还有农田,筠娘顾着采花捉蜻蜓,他们随走随看,走得很慢,一直走到中午才到山脚下。
筠娘看着山下的路,忽然惊想起来。
“我以前来过这里,一定来过这里。这座山叫六丁山对不对?我六哥还有座别苑在这里。没想到换一条路走就全不认得了。”
她要指给他那座山庄的路线,可是两个人都有点累了,不愿意再上前去叨扰,在山下的饭庄吃了点午饭直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