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

，苏离落心下一跳，立时站起身来。

林怀景站起身，张口想解释，“殿下，抱歉，我……”话没说完，就被苏离落打断了。

“我没事，去看看货。”

有微风吹进船舱内，火光被风刮得忽明忽暗，灯下看美人，美人犹更甚。

林怀景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廓上，只觉得心中像是怀揣着一汪秋水，轻轻荡漾了一下。

他低头看她，目光是不自觉晕开的些许温柔，“是。”

此时此刻容不得去分心想其它，船舱内的货已堆积得差不多，过不了多久就要开船。

林怀景收敛住所有心绪，重新打开木箱，挑起一根玛瑙做的手串借着火光仔细一瞧，质地细腻，做工精巧，确实是难得的精品。

苏离落上前同林怀景并列，也拿起根珠钗仔细看了看，她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研究，但也觉得手上的钗饰确有不凡之处。

可内心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既是珠钗、玛瑙之类的饰物，何需如此大费周章，还要趁夜深人静，少有人烟的时候搬货。

林怀景四下一望，又是油纸，又是石灰。他皱眉沉吟，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之前搬货仆从随意说出口的一句抱怨。

“柳家的货，怎么每次都这么重。”

两个成年男子，搬一箱子的珠钗饰物，为何又觉得重？除非——

林怀景的眸光陡然一凛，他俯身而下，一把将所有的珠钗、玛瑙往一旁拨开。

苏离落尚未反应过来，瞧见他这举动，张口结舌道：“你、你这是做什么……”目光却在渐渐显露出的木板上，失了音。

林怀景勾唇一笑，道：“果然有夹层。”

他往木板四周按压几下，一个用力将整块木板掀了起来，只见木板之下填充了大半个箱子的，赫然不再是珠钗、玛瑙。

苏离落在看清箱子内装满的东西时，脸色陡然变了，她马上捻起一搓放至手心仔细看去，是晶白的固体颗粒。

她目光艰难地从手上的东西移开，抬眼看向林怀景，亦从他的眼中看到震惊之色。

柳家走私的不是玛瑙，是——

私盐。

早年间，时局动荡，经济不稳，女皇曾下令颁布《开中法》。

《开中法》中有言：盐商们需要按照榜文的规定，先将粮食运送到边塞军区，再换取运盐的凭证——盐引，盐引上写着具体的支盐数量、运送时间、地点等信息，然后，商人们便可凭着盐引到盐场支盐，将盐运送到指定的区域进行售卖。

此政策本意是为了利国、惠商、便民。国家开放盐场给商人售卖，商人为边塞将士提供了粮食，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当初经济困难的局面。

“两淮盐，天下咸。”淮南此地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所产淮盐较其他地方更多，利润更是高。

可盐场开放的时间分明是四月，现在才三月初，分明不是支盐的时候，柳家的盐竟整整早支出了一个月。

别人的盐引支出的时辰要晚，柳家只需利用这个时间差，便能将这批私盐高价兜售出去。

怪不得，柳家的货要大半夜地搬运，还要假借贩卖珠钗、玛瑙的由头，这私盐的利润，可比这些首饰要大得多。

苏风整个身子倚靠在树干上，手上拿了根树枝漫不经心地晃荡，之前的动静就是他弄出来吸引侍卫和管事的注意力。

眼瞧着远处搬运的仆从差不多已快歇工，苏风心里嘀咕：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正欲起身，只见前方不远处两道身影遥遥走来，不是苏离落两人，还能是谁。

苏风一把扔掉手上的树枝，三步做两步地上前，道：“殿下，林公子，有什么发现没有。”

两人未答，良久，苏离落回过身去，看了眼远处正缓缓启航的货船，低声道：“回去再说。”

“什么！柳家贩卖私盐。”回到住处，林怀景将在船舱之内发现的情景和苏风一说，苏风顿时惊得跳起来，声音都破了音。

苏离落道：“你小点声。”

“哦，哦。”苏风急急捂了嘴，越想越觉得柳家胆大包天，忍不住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这柳家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卖私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离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胆大的不止是柳家。”

苏风欲言又止，“殿下的意思是……”

“区区一个商户，就算借几个胆子给他，他也不敢做这种事。他既然能在短短几年内发了家，你觉得，堂堂淮南节度使会一概不知？更何况，若没有淮南节度使的首肯，他区区一个柳家，怎么能提前一个月在盐运司手上取得盐引。”

“是淮南节度使授意柳家，不，”苏离落面色微冷，缓缓放下茶盏，“根本就是淮南节度使以柳家为幌子，借助柳家的货船将私盐以高价卖出，借此敛财。”

“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