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

连锦觉得他似是误读了什么，但又无从说起，苍白地解释：“我并非不相信大人……只是，当时的证据皆指向袁大人……”她下唇微抿，手掌指也不由蜷起，“我不希望你为难……也怕你知晓后会阻止我……”

“如果那事与我有关，你会像刺杀义父那样要我的命吗？”裴宴安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明明是一样的温柔，却仿佛浸透了落寞的寒霜。

连锦的胸口莫名地疼起来，她从未想过这种可能，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在与裴宴安相处的这些时日，她早已将他当成最信任的人。

裴宴安仿佛已经知道答案，不再为难她。

“三年前的事不仅是你的心结，也是我的。”

他看向她，眸若辰星，坦荡明亮：“我知你怀疑靖察司在三年前舞弊案中扮演的角色，我以性命起誓，必竭尽全力追查真相，还冤者以清白。若查实舞弊案与靖察司中人相关，无论是谁，我绝不姑息。”

连锦道：“大人……你不必……”

“我的承诺并非为你，亦是为了这世间的公义。”裴宴安看向她，眼中满是坦荡。

连锦心中愧于自己的狭隘，两人陷入沉默。

正这时，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

“头儿，鹿鸣书院出事了！”陆展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

陆展大喘了两口气：“徐嗣年带着一大群巡防营的人，一大早就把严岱與和书院的教习都抓了起来，还把书院给砸了。”

裴宴安惊怒道：“巡防营是负责京郊守卫的军队，他怎可私自调动？”

陆展缓了缓，解释道：“昨日，巡防营抓了个奸细，称是南朝派来的，招认鹿鸣书院是他们的据点，徐嗣年便是以此为由头，要查抄书院。那些学生们挡在书院外，和巡防营的士兵起了冲突，很多人都受伤了。”

“通敌重罪岂能听信一面之词！那些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如何能抵挡行伍出身的士兵？！”裴宴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集合京中的人手，随我一同去鹿鸣书院。”

“我和你们一起去！”

裴宴安刚走出一步，连锦紧忙提步跟上。

“那边尚不知是什么情况……”裴宴安欲言又止，心中担心的自是她的安全，却又怕她多想。

“两方冲突定然有人受伤，我能帮得上忙！”连锦坚定道。

裴宴安拗不过她，只得应下：“那你跟着我，届时不可强出头。”

***

鹿鸣书院本是先帝的蒙师宋箴退隐后创立的一处普通学堂，因着宗族权贵子弟多在国子监进学，书院最初招收的都是家境贫困却品学优异的寒门学子。宋箴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学堂的学生们口耳相传，进学的人越来越多，亦在科举中取得不俗的成绩。先帝知晓后，特为学堂赐名“鹿鸣书院”，表达渴望贤才之意。

自此，鹿鸣书院名声大噪，吸引了诸多学识渊博的大儒前来教学。不仅成了寒门学子心中的进学圣地，甚至，一些权贵之后亦放弃进学国子监，转而入学鹿鸣书院。

严岱與是宋箴的门生，宋箴故去后，严岱與一直兢兢业业掌理书院。其人克己慎行，对待学生却温良平易，在学生中声望极高。

故而，徐嗣年带人将严岱與与一众教习抓走后，在书院大肆打砸，学生们义愤难平，与巡防营起了冲突。

巡防营大队的人马将书院外围层层包住，学生们长衫直缀，一身素白，将手中书本作为武器，聚拢在鹿鸣书院那块宋箴亲书的牌匾之下。

平素礼节周至，一丝不苟的学生们，这会子皆是灰头土脸，甚至头破血流。

为首的书生便是那日督察院前替薛旺出头的韩玺，此时他早已没了那日的意气风发，像是家园被入侵的凶恶小兽，对着徐嗣年恶狠狠道：“你们毫无实证便胡乱抓人，毁吾书院，实在欺人太甚！”

“南朝奸细早已招认鹿鸣书院就是他们的据点，你们尊之敬之的院首和教习皆有通敌叛国的嫌疑，这书院自是留不得！老夫未将你们这些无知学生一同下狱，已是网开一面，你们莫要不知好歹！”

说着，他下令道：“来人啊，还不快给我将这鹿鸣书院的牌匾给我摘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这是已故的宋院首亲书的牌匾，你们不能动！”

学生们紧紧挨着，用血肉之身，挡在巡防营士兵的刀兵之前。

巡防营的士兵们见此情状亦有些不忍。

徐嗣年侧目看向身侧巡防营的领军：“愣着做什么？此处是南朝奸细的老巢，谁再敢阻拦，便是南朝奸细共犯，就地诛杀！”

“住手！”正在这时，裴宴安带着靖察司的人马赶到。

裴宴安向陆展使了个眼色，陆展便带着人马齐刷刷站到了学生们身前。连锦则背着药箱径直来到了学生们身边，替受伤的学生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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