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煜

张莺闻言，好看的杏眸微缩，便将视线投到了别处，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蒋煜视若无睹，径自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当时，我与张奉、丁峤、薛望四人通过了博古斋的考验，原以为能碰到志同道合的良师益友，却没想到，那里尽是科举擢选见不得人的阴私。他们专挑文采出众，但家世贫寒，没有背景的考生扶助，便是要为会试舞弊布局……”

回忆起往事，蒋煜的语气染上了几分悲凉，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已故的人。

“博古斋的背后是魏家。魏家的少东家魏梁一心入朝，会试却多次不中，便一门心思钻营旁门左道。他不知道从何得知张奉的考场座次与他相近，便以重金诱惑张奉助他舞弊。”

说到这里，蒋煜顿了顿了，深吸了一口气：“张奉不仅当场拒绝魏梁的要求，还扬言要去检举他。魏梁一怒之下，就在会试当日绑了张奉，找赌坊的打手打折了他的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为首的那个打手叫陈山。在三年前的舞弊案案发后，他也失踪了。”

“陈山？”沈崇机敏地反应过来，“所以，那日你故意与我提起陈山，是想让我去查魏梁？”

蒋煜颔首：“是，我亲眼看见他们动手，待他们离开后，我悄悄把张奉带到了医馆，替他付了诊金。所以，医案上才会留下我的名字。”

张莺愤然起身，目光比寒冰更冷：“别假惺惺了，你会有那份好心？！我和丁峤大哥亲耳听到魏梁说，你怕冒籍的事败露，便先下手告发我兄长行贿，叫他百口莫辩。”

沈崇也出声警告：“靖察司已拿到了你在栖霞镇参加院试的答卷。你冒籍之事已证据确凿。”

“我在会试中，的确用了假户籍。但我那时对魏梁那样说……只是想保住张奉的性命。”蒋煜的声音低了下去，眼中似有水光闪烁，他也知道，这说辞假的很，但心中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做了那些违背良心的事，但最终，也没能让张奉活下来。

“我能成功拿到潼宁的户籍，全靠魏家的渠道。他们经手做过这些把戏的考生不计其数。当时，张奉拒绝魏梁后，魏梁便用我冒籍之事游说张奉。好叫他知道这世道下清清白白的学子根本就没有几人。”

蒋煜将清白二字说的“咬牙切齿”：“我们四人当中，我虽与丁峤是旧识，秉性却与张奉更为投契。他知晓冒籍之事后，虽然气恼我，但也只是苦心规劝，并未有过检举我的心思。魏梁看出张奉心软，便愈发过分，大有以此事威胁之意。”

蒋煜顿了顿，看向张莺：“这时，恰好你送来了那五十两银子。张奉带着银子去寻了时任主考官的顾大人。魏梁以为张奉是去告发检举。当下便着急要灭了张奉的口。”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的笑：“我想着，去不了科举总比丢了命好。便给魏梁出主意，让他伤了张奉的手脚吓唬吓唬他就好。到时候寻个人顶替张奉的身份，助他舞弊也是一举两得。魏梁却担心张奉与顾大人说了对他有威胁的话，威逼我告发顾大人与张奉私相授受，这样一来便是顾大人真发现了什么，他的言辞也不可信了。”

连锦静静听着蒋煜所说，眼眶与鼻尖酸涩，但当着众人只能强忍着，指尖几乎嵌进了肉里。

顾弦之自己是苦寒出身，一向惜才爱才。她怎么也想不到，顾弦之对后生的善心，却是令他最后蒙难的起因。

蒋煜继续道：“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只是我没想到张奉会那么轴，手脚都伤了，还想着要告发魏梁。他写的检举书还没到衙门，就被魏梁的人截了下来。后来，魏梁的人就把他从医馆带走了……”

蒋煜眼中染起不加掩饰的懊悔。众人便明白了。

裴宴安冷静地开口道：“丁峤的死，与魏梁也脱不开关系吧？”

蒋煜木然地点了点头：“丁峤暗中收集魏梁的证据，自以为做得小心谨慎，其实魏梁早有察觉，一直让人盯着他。丁峤约我见面的事被魏梁知道了，他担心丁峤手里有对他不利的证据，在我们见面那天，在后厨送来的茶水里下了毒。只是，没想到薛望会出现。所以，魏梁打晕了薛望，把一切都嫁祸给了他。”

裴宴安冷眼看着蒋煜做出那副逼不得已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斥道：“你口口声声这些都是魏梁做的，你只是被威胁，可是，桩桩件件你都参与了。魏梁构陷张奉、杀害丁峤、陷害薛望的时候，你就在现场，可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你和凶手又有什么两样？！”

被当众撕下了伪善的脸皮，蒋煜怒火中烧，梗着脖子叫嚣起来：“我试过救他们，是他们自己不识抬举！我是冒籍没错，但这数年入朝的官员中，钻这空子的又何止我一人？！我金榜题名凭的是自己的真本事，便是不用潼宁的户籍，我也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这三年来，我何曾有一日好过！朝廷发的俸禄，除却基本的家用，其他的我都存了起来，全数救济难民，有几个官员能做到我这样？！”

裴宴安见他几欲疯魔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