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籍

裴宴安疑惑地翻开文书。

“我派去的人将丁峤此次科举和早前能寻到的答卷都带了回来。因为答卷是装订在一起的，所以，与他同考场的几份答卷也带了回来。”谢洵煞有其事地顿了顿，“丁峤曾参加过两次院试，第一次院试并未考中，但在他第一次院试的同考者中，竟有蒋煜的答卷。”

裴宴安眉间浮起凝重神色：“可是，蒋煜他不是潼宁县人么？”

“这便是问题的结症所在。”谢洵将文书中的某处摊开指与他，“三年前，蒋煜状元及第，所用的籍贯正是潼宁县。”

裴宴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文书：“你的意思是，蒋煜他……冒籍？”

“栖霞县隶属东都，考生者众，每年科举落第者不计其数。而潼宁隶属白川，地处偏远，竞争比起东都要小的多。加上陛下有意扶植寒门子弟，在名额和答卷上都对苦寒之地予以优待，便有考生通过过继、投亲、买地等形式冒名占取当地的名额，陛下虽严令整治，但仍有人不断以身犯险。”

谢洵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两人心中已经了然。

裴宴安不由悲从心来：“因检举舞弊而赚尽名利者，竟是冒籍之人，真是讽刺至极。”

“若蒋煜冒籍之事为真，那丁峤的命案背后，牵扯的定然不只他一人。只是……”谢洵想了想，停顿了一下，慨叹道，“即使所有证据都指向蒋煜，但他有魏梁作为不在场证人。我们同样无法将他定罪。”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裴宴安适时说道，“我和连锦给丁峤重新验尸的时候发现，他在受到重击之前曾经中过毒。”

谢洵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惊异：“那也就是说……丁峤的死亡时间很有可能比记录在案的时间更早。这样的话，蒋煜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

“嗯。”裴宴安认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正交谈中，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却是陆展。

“头儿，不好了！”陆展火急火燎推门而入的瞬间，乍一见到谢洵愣了一下，后面的话梗在了喉咙里。

谢洵会意地向裴宴安拱了拱手：“谢某的话已然带到了，大人事忙，我先告退了。”

目送谢洵走远，裴宴安示意陆展进屋，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陆展往四下看了打量了一圈，确定门窗都关紧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头儿，是……是都督大人。”

“义父？”

陆展显出一些忿忿不平：“方才，袁都督让沈副使亲自把魏梁给放走了。”

此前，靖察司抓魏梁时几乎动用了盛京的所有人员，这样轻而易举就将他放了，可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裴宴安却意外的镇定，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可是徐嗣年那边的人向义父施加了压力？”

“这个袁都督没提到。只说靖察司当初是以加害朝廷命官的名义将魏梁收监，如今沈副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人再关下去就不合适了。”

“义父并不知魏梁还牵扯了科场舞弊的事。只是，那家伙口风紧的很，到现在竟也没透露出是谁在幕后帮他。若现在定他舞弊之罪，他背后的人必然会有警觉，不若趁这个机会好好查他一查。”

裴宴安思虑周全后，对陆展嘱咐道：“魏梁出去后，派几个弟兄把他给我盯死了。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均不可放过。丁峤的案子，他的嫌疑并没有完全解除，决不能掉以轻心。”

“是！头儿你就放心吧。”

得知放回魏梁只是暂时的，陆展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对了，头儿，还有一件事。宣州带回来的那个倒卖假文书的，要怎么处置？ ”

之前忙于查案，裴宴安差点忘了有这么号人：“沈崇怎么说的？”

“沈副使说那人名唤刘润吉，就是个制售假文书的，曾因伪造官文下过狱，刚出狱就被魏家的人给抓了，似是知道不少魏家的秘辛。头儿要不要审审他？”

“极擅伪制？”裴宴安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中露出隐约的笑意，“或许，在审他之前，可以先让他替我做一件事。”

——

夜凉如水，莹莹月光洒落一地清辉。

连锦忙碌了一日，正在院中落锁，远远看见巷子口似有两道黑影，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防备。

待其中一道黑影近前，她方认出，竟是裴宴安。

“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连锦忙将门打开，把裴宴安迎进了内厅，目光始终打量着他身后的那个生面孔。

裴宴安开门见山：“我们从倚翠楼带回来的那幅画可在？”

此前，在倚翠楼拿到这画后，就遇上了沈崇失踪的事，裴宴安忙着寻人，这画就一直由连锦保管着。

她愣了一瞬，便立马反应了过来，向裴宴安微微一福身：“大人稍候，我这就去取来。”

不一会儿，她就将画卷从内室取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