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这一夜,连锦睡的极不安稳。
梦里她独自走在荒无人烟的乱葬岗,夜风凛冽从她脸上呼啸而过,将她未干的泪痕吹去。
她瑟瑟发抖翻过一具又一具腐化不堪的尸体,几乎呕吐,却都忍住了。
她单薄的身躯踉跄着前行了许久,最终在一具卷着席子的尸体前停下脚步。
她极缓慢地上前,颤着手将席子揭开了一角,一个明黄色的物什掉了出来,她伸手捡起,是一个绣着祥云的香包。一滴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滴在香包上。
她认出,那是顾弦之进京赶考时,她亲手缝与他的。
她克制着战栗,继续去掀那席子,忽而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男声急促的呼喊。
“连锦——”
她下意识转过头,竟是裴宴安。
他衣冠凌乱,胸口淌着血却浑然不知似的,两眼发红,焦急地向她走来。
“裴宴安!”
连锦从梦中惊醒,径直坐了起来。
独上乱葬岗那日,成了她心底迈不过去的心结。这是第一次,梦里出现了其他的人。
她拭去额前的冷汗,从桁架上取下外衫披在肩头,正想倒一杯水缓口气,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看向窗外的天色,都三更了,这福宁殿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但入得宫来,诸事都由不得她。
连锦轻轻叹了口气,穿戴齐整后,前去开门。
这次来的却不是什么宫女內侍,而是此前慧贵妃留在静室看守六公主的禁卫。
“连教谕,属下是内廷禁卫高宽,六公主说要见你,属下特来通传。”
这高宽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一张娃娃脸。他恭肃地向连锦道明来意后,连锦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打量着,这高宽言行不似作假,今日慧贵妃又在福宁殿立了规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作弄于她,但都这个时辰了,六公主还不消停,显然是对今日之事怀恨在心了。
思及此,她小声征询道:“此事……贵妃娘娘可知?”
高宽愣了愣,回道:“娘娘已然歇下。但娘娘临走前,特地吩咐所有事情一应听连教谕的。”
想要摸清六公主生病的事,一直这么和她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没准,现在会是个和解的好时机。
连锦下定了决心:“好。且等我收拾一会儿,便随你去。”
入夜,四下一片寂静,只听见殿外细微的虫鸣和两人匆匆的脚步声。
连锦一边走一边向高宽征询:“高侍卫,公主殿下可有说过,为何要找我?”
高宽露出复杂的神色,回道:“六公主今日一进静室就嚷着不舒服,属下们信以为真打开了门,谁知公主竟趁机往外跑。属下们只得将公主拦回去,把门重新锁上。公主气得不行,砸坏了屋里好些东西,又哭又闹要见贵妃娘娘,折腾了半宿。娘娘特意谴了人前来交代,道是无论公主说什么,今日她都不会见公主。后来公主不砸东西了,便喊着要见连教谕你。”
高宽被折腾了半宿,说起六公主满是唏嘘感慨,但看向连锦的眼神却更为微妙,仿佛见到了比自己更惨的倒霉蛋。
连锦哭笑不得。
说着话,两人到了静室外。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半点声响也无。
“公主殿下莫不是闹累了,睡着了?”高宽似是想证明自己之前所说并非是假,伸手指着房间,“方才走的时候还在嚎呢。”
长期从医的敏感令连锦从高宽所说的只言片语中发现出了一丝端倪,她仔细回想,六公主与慧贵妃对峙时虽然言行正常,但脸色发青,唇色微微泛黑,并不是健康的脸色。
“高侍卫,能否请你把这门打开,我担心,六公主她可能真的身体不适?”
高宽是个愣头青,一听公主可能有事,立马就把门锁打开,半点也不敢耽搁。
入目是一地狼藉,桌案上的茶盏全被掠到地上摔了个稀碎,两旁的桁架,也都倾倒在地。透过屏风,隐约可以看见,床榻上躺了个人。
“公主殿下,连锦求见。”连锦扬声向屋内征询,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连忙越过屏风,只见六公主蜷缩在床榻一角,两手紧紧攥着床帏,咬紧了牙关,双目紧闭,似在梦魇之中。
连锦发现,她的手脚时有不经意的抽动,心下一惊,连忙对屋外候着的高宽喊道:“不好,公主犯了癔症,快去禀报贵妃娘娘!”
高宽还在犹豫:“可娘娘说了,今日无论如何都……”
“那请太医总行吧?!”连锦无奈于高宽的憨直,见他迟疑的模样,急切地道,“别愣着了啊,快去喊人呐!贵妃娘娘不是说了,让你一切听我的,出了事情,咱们俩都完蛋!”
高宽被连锦一说,宛若梦中惊醒,连忙向外奔去。
见到高宽离开,连锦连忙返回殿中,将六公主的手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