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
“那人伤势太重,我已将他先藏在了永兴桥下。”傅长青抹了一把额前的汗,“那沈崇就是个疯子,趁着现在他们乱着,我们赶紧离开!”
“傅叔,不可!如今我有裴宴安庇护,沈崇不敢拿我怎么样,但若是我无故失踪,才真的会引他们怀疑。”连锦焦灼地四下回望,“你快些离开,等晚了他们反应过来,只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说着也不管傅长青是否答应,连锦狠了狠心便把窗户关上了。
另一头,裴宴安重新回到火场,正碰见陆展灰头土脸地找他。
陆展满面和双手都是浓烟熏灼的黑渍,一看就是火场里刚出来。他一见裴宴安便急忙凑上前,压低声儿道:“头儿,石秉德怕是不成了。”
说着,就引裴宴安到一旁空地上,指着地上被白布罩着的一具尸体道:“他被关在死牢最里侧,差役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烧成了这样。”
裴宴安蹲下身掀开白布,尸体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莫说样貌,就连周身的皮肤都没有一寸是完整的。他将审视的目光投到尸体身上,随身的衣物在这场火中已被烧成了碎片。
裴宴安从他身上撕下较为完好的一条衣服碎片,仔细观察了一番,突然发现,手掌中残留了些许白色粉末。他放在鼻前嗅了嗅,竟是磷粉的味道。
显然,是有人在石秉德的身上抹上磷粉,将他伪装成被大火意外烧死的模样。诏狱空间密闭,一旦起火,气温骤升,磷粉遇热自燃。这就能解释,为何死牢重重防固,此番却被烧的如此彻底。
先是人犯中毒,现在又是诏狱着火……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些。
裴宴安再次仔细检查石秉德的尸骨,却突然发现了一处异常。石秉德是个养尊处优的商人,但这具尸骨手足关节磨损严重,看着竟像是常年习武之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裴宴安突然下令:“陆展,马上去请仵作来。其他的人,立刻封锁靖察司所有出口,清点所有人犯数目,包括殓房的尸首,也要一应清查。”
陆展问道:“头儿,你是担心有人趁乱逃跑?”
裴宴安笃定道:“这尸首不太对劲,只怕是有人李代桃僵。”
果不其然,清查之后,部下匆忙来报:“石府那个偷贡品的盗贼尸首不见了,还有一个叫寇洪的死囚也不见了!”
此时夜色已深,乌云遮蔽了半个月亮,灰蒙蒙的光影映照着裴宴安面无表情的侧脸,显出一丝令人凛然的冷漠:“看来,是有人想玩金蝉脱壳。尸首也好,人也罢,必定都还在靖查司内,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搜仔细了!”
这场火烧了足足一个时辰火势才算控制下来,但那个消失的人犯尸首和那个死囚,却一直不见踪迹。靖察司的侍卫们声势浩大查到后半夜仍没个结果。
靖察司内各处都已经仔仔细细清查过,只剩下连锦所在的厢房和大都督袁叙的办公之处。
这日袁叙还在外地巡察,他的房中无人。裴宴安想,贼人若是趁乱躲进去,差役忌惮都督,未加翻找,倒也有可能。
思及此,他便要往袁叙的房中去,黑色厚底皂靴踏上石阶,他突然留意到脚下几步之外有一处可疑的黑印,像是半个脚印,方向却指向连锦的厢房。
他心中顿时生了警惕,对身后随行的部下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他只手握住腰间的环首刀,一步一步慢慢逼近,倾身到门边,仔细探听。
忽然,屋内响起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厢房的烛火瞬间熄灭,紧接着传来连锦的一声惊呼。
裴宴安心中一沉,当机立断破门而入,却见连锦穿着单薄的中衣,露出白皙瘦削的半边肩膀,俯身在捡什么东西。
她肩头触目惊心的烧灼痕迹在屋外火光的映照下毫无掩饰地映入裴宴安的眼底,他惊怔的目光猝不及防撞上她不知所措的慌乱眼神。
裴宴安如梦初醒,立马转过身去,满怀歉意道:“方才听到房中异响,情急之下,冒犯了。”
“大人不必介怀!”似是生怕裴宴安生出些没必要的想法,连锦急声抢白。
她匆忙间将中衣拢好,又从一旁的榆木桁架上取下外衣,迅速地将自己裹了起来:“方才我正在上药,一时不慎将油灯碰翻了,平白让大人误会了……”
说着,她将油灯重新点燃,局促地站到一旁的衣橱之前。
昏黄的油灯映照下,连锦披散着一头青丝站在那儿,显得愈发单薄。裴宴安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看见了地上碎裂的药罐和撒了一地的药粉。
“这是我自己随身带的药,方才黑灯瞎火的,将药罐子也碰翻了。”连锦努力地攒出一个笑来,“让大人见笑了。”
裴宴安没有应声,目光忍不住再次回到连锦的肩膀和手臂上。
之前从火场中救她出来的时候未曾注意,但方才那一瞬他却看的真切,血肉模糊的一片,对于一个柔弱女子来说,该是无法承受的附骨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