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振奋而热烈的锣鼓声连续响了两天两夜后，一大早，村里陆续响起喜庆的鞭炮声。

迎亲的队伍回来了，六头漂亮醒狮在前面开路，十二部汽车紧随其后，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回到村前的田垌，过了水泥桥再上坡就到村了。

玉兰看着迎亲队伍从公路那头过来，欢喜地拍手，乐呵呵的如儿童一般。赵文宁慈爱地看着她，回想起七十年前自己仓促娶妻时的情景：为了赶在日本部队打过来之前、特别是赶在凤仙姑奶回来之前办妥婚事，父母亲只用了仅仅五天的筹备时间。那场隆重的婚礼在紧张与慌乱当中顺利完成，也有迎亲的狮队，只不过赵文宁骑着高头大马，玉兰坐的是四抬花轿。

嗵嗵嗵，嗵嗵嗵，鼓声更欢，节奏更密，在大门口旁边负责点鞭炮的阿亮叔也掏出了火机，准备点火。

锣鼓声却突然停了，新郎和新娘的汽车被阻在水泥桥那头。

村里主事的人出来说：前年村里前集资修桥时，这户人家不肯出钱，因而迎亲的汽车不能过桥。

经过主家一番交涉商量后，得出结果是：新娘可以从桥上过，但新郎只能淌水过溪，嫁妆也要拆下来后由人工扛过小溪。

大红的旗袍，大红的高跟鞋，大红的头花，一身喜庆打扮的新娘子被牵出汽车，黑着脸走过水泥桥，慢慢走上来。她刚走到龙眼树下面时再次被拦住，然后被两个牵新娘的妇娘挽扶着，一步一步地从水泥路旁边的排水沟走到厅邸大门口------据说前两年南山村修这条水泥路时，主家也未曾凑钱。

锣鼓声重新响起，新娘子在鞭炮声中进了厅底大门。酬宾的宴席开始了，赵文宁到处玉兰去吃饭，村里人告诉他：“阿兰太婆往雀儿山那边去了。”

没错，玉兰正在附近的雀儿山下面，抓虫子喂鸟。阿山上次回来时抓了几只鸟儿给奶奶做伴，每天找虫子喂鸟是玉兰的乐趣之一。

赵文宁一路寻找，坡地上没见人影，竹林里也没有回应。

此时，玉兰正在另一座山头上面。这老太太力气可不小，她轻而易举地把村里人种植的速生桉树的小苗全部拔掉。几天前，老太太在龙眼树下听到村民们议论速生桉树对土质和水质有很强的破坏力。老太太细想：没错，清水河原先清澈见底，现在如臭水沟一般，而村里的水井一再加深还是抽不上水，一定是速生桉树惹的祸。

其实玉兰有所不知：清水人之前一直未曾种植速生桉树，河水的脏臭源于一个个养猪场排放的污水。至于地下水变浅，则是乡村整体生态环境的问题。

赵文宁好不容易把玉兰从山上哄回来，又给村民们道谦，花钱请人补种桉树。几天后老太太又跑上山拔树苗，她不但跟种树的人大吵大闹，还跟赵文宁大吵大闹。

毕竟是八十几岁的老太太了，如此火爆和乖戾，她逮住谁都可不休不止地骂大半天，村里人哪敢去惹？他们再也不敢种桉树，改种松树、衫树、八角树。

十几年以后，老太太依然活着，清水河水了恢复清澈和干净。所有养殖场都得按国家环保政策的要求，集中处理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