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艾比受伤了。

尽管那伤口只是被震碎的玻璃碎片划过脸颊而留下的一条小小的红痕，但汤姆还是觉得刺眼极了，就像是洁白雪地上的一串泥点一样，让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忍不住用手指一遍又一遍的揉擦着，眼神阴翳，唇角紧抿，力道也忍不住也越来越大。

其实已经开始有一点疼了……但艾比还是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你的样子就好像我会受伤全是你的错一样……”她轻声说，“这让我很有负罪感，而且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看得出来，她想要表现的轻松一点，就像是平时安抚汤姆的时候一样。

但是很明显的，她失败了，她的语气一点都放松不下来，笑容也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明白她的注意力已经分散到了周围，正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和警觉。

当然，她也没能像平时一样，敏锐的察觉到汤姆细小的情绪变化，发觉他其实远比她以为的愤怒的多——他的眼底甚至像她的伤口一样带着猩红的血丝。

但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们才刚经历过一场突如其来的轰炸，正和孤儿院的其他人一起躲在临近街区的一个防空洞里，不但周围满是前来避难的形容狼狈，甚至还受着伤、衣服上全是血迹的人们，传入耳朵里的，也全都是来自其他人的绝望而又恐惧的啜泣声、祈祷声，以及即便隔着厚厚的钢筋混泥土也隐约能够听到的，尖利的防空警报。

并且最可怕的是，没人知道在后半夜还会不会有新的轰炸……

这一切的一切，甚至让她忍不住想，如果她没能恰好是一个小巫师，或者没有来到伍氏孤儿院，而是还在继续流浪，或许她就已经死在了这次轰炸里……就像是隔壁街道的住民一样，身体扭曲着、残缺着、血肉模糊，甚至看起来还不如那些在冬天冻死在桥洞底下的流浪汉们体面。

而更让人觉得荒谬的是，她和汤姆的身上这时还裹着之前离开孤儿院时，他匆忙之中从餐桌上抓的一条用来铺桌子的粗布毯子，上面还带着浓浓的烤土豆的甜香味，让她想到几个小时之前他们还在孤儿院的长餐桌上吃着晚饭，一些年纪还小的孩子因为争抢面包而被工作人员呵斥了一顿……

世界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明天我们就去马尔福庄园。”汤姆突然开口说到，在艾比伤口上的软痂即将被搓破，重新渗出血滴之前，他终于收回了手，将艾比往怀里揽了揽，目光变得平静下来。

他很清楚魔法部不会专门分拨人手来照顾他们这些未成年的小巫师。尽管在平时他们总是声称每一个小巫师都是需要魔法界里所有人保护的珍宝，但事实上，在这种时候，他们一定只会聚集在首相官邸和白金汉宫，保护那些麻瓜首领。

而且，谁会在乎两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小巫师呢？即便有谁能够例外且幸运的得到魔法部的保护，那也不会是他们。

“可是宴会不是三天后才开始吗？”

艾比知道假期期间汤姆一直在用猫头鹰跟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保持着联系，但她一直觉得以汤姆的自尊心，绝不会在受到主人邀请以外的情况下主动提出借住的请求，更何况比起借住，“避难”这个词更适用于他们现在的状况。

“我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做……她想这样说，但忽而一个愣怔，猛然意识到——汤姆选择这样做很可能是因为她。

尽管她只是受了一点点的小伤，但他还是吓到了。在他们来到防空洞的这个小角落后，他甚至不顾其他人的眼光，赶走了其他想要凑过来的人……或许，就在她注意力分散，漫天漫地的联想着的时候，汤姆也同样在想，如果她不是一个有魔力保护的小巫师，如果那颗炮弹刚好落在了伍氏孤儿院，如果接下来德国会进行更大面积的轰炸，如果这个防空洞也不再安全……

他一定是害怕她留在这里还会继续受到伤害了，就像是她在睡梦中被爆炸声惊醒，然后来不及检查一下脸上的伤口，就下意识的打开门，想要去确认汤姆的情况，结果在开门后却恰好撞进同样来找她的汤姆怀里一样。他们都在担心着对方，觉得他/她是有些脆弱的、是需要保护的，尽管他们一个有着强大的足以自保的魔力，一个已经吃过更大的苦、受过更重的伤，其实十分坚强。

而这也不是汤姆第一次这样做了，因为她而放下傲慢，却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她对此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只是心还是不可控制的立刻变得酸涩柔软起来。

“……只是提前几天到而已，我想阿布拉克萨斯不会介意的。”一阵并不明显的沉默后，汤姆果然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到，“然后我们可以在那里待到开学……再一起去霍格沃茨。”

“好的。”艾比轻声应着。

她不想再拒绝了，尽管她还是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她把脑袋更深的埋到汤姆还有些单薄的怀抱里，手指小心的揪住他的衣角……只有这种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