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补

延续而活，也不是作为谁的妻子、谁的母亲而活，我就是我，来世间走一遭，一定要活出自我、活得尽兴。直到她临终前，都在叮嘱我这些。你姐姐的人生选择是她的事，我不评价，但你一边轻佻地鼓吹一边暗示我去效仿，这就让我很不舒服了。人的评价和选择都由认知决定，你们认知的上限界定不了我人生的下限。”

话说得很独立、很正确，反驳得也很有力量。但是很不巧，这一计有力量的耳光实际上是打在了“上限”的继子楚括的脸上，顺带也拂了“上限”的继侄楚扬的面子。

陆锦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梗着脖子想要开口反驳，话到嘴边，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安地看了看楚扬，又生生咽下，看谭娅的眼神也从原本的讨好、欣赏、玩味变成了恼怒。

华璋也状若无意地瞥了一眼楚括，接着朝谭娅使了个眼色。可惜在试图引导谭娅看向楚扬时，正好撞上当事人的目光。

楚扬意味深长地朝谭娅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又对华璋挑了挑眉。

华璋竟然理解了他的意思，飞快地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互补”，而后顺势把头转向了远方的海景，若无其事得十分刻意。

楚扬心下忍俊不禁，面上却一派淡然，顺着华璋的视线遥望海天一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们所在之处是海岛最高的悬崖，视野极佳。极目远眺，可以将茫茫大海尽收眼底。

此时阳光正好，海面也十分平静，风轻云淡，鸥鸟罕至，入眼俱是带着光泽的蓝，似一匹从天而降、铺满大地的锻子。

少了参差的光影，这般色彩渲染到极致的景致，初看是惊艳，多看几眼又会觉得单调而令人晕眩。

楚扬却很享受这种晕眩感，这种似幻似真的感觉难得地令他感到松驰。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你们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片刻后，谭娅的声音随海风传入楚扬耳中，俏中带媚、嗔中带嗲，很是动听。

声美人也美，但楚扬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他早看过更美的“人”、听过更动听的声音，激情全系在一处，分不出心来欣赏别的美。

楚括就不同了，他的激情十分自由灵活，从不固定也从不固化。激情来了，每一段感情都是初恋，浓烈、冲动、毫无理性可言。

谭娅的话音刚落，他就十分狗腿地附和道：“你说的太好了！我还在回味呢！我也是这么想的，人活一世，就要尽兴！不要跟那些上限低的人计较，他们不懂。”

陆锦华倏然起身，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楚括，生硬地道了句“不好意思，游艇上啤酒喝多了”，头也不回地尿遁了。

楚括睨着他的背影，冲谭娅做了个鬼脸，小声道：“小气。”

“嗯！”谭娅重重点了一下头，又期待地看向楚扬和华璋，显然是等他们表态。

华璋捧着心口，比楚括还要狗腿地看着楚扬，语气坚决、情真意切地说：“老板，对我来说，尽兴的活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尽兴工作、尽兴为您排忧解难、尽兴为咱们公司创造价值！”

楚扬对她这套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早已见怪不怪，虽有些不可名状的遗憾，仍配合地颔首表示满意：“很好。其他员工都能有你这样的觉悟，我就轻松多了。”

谭娅抚额，哭笑不得地嚷嚷道：“我不认识这个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家伙！”

楚括先是目瞪口呆地听完华璋的深情“告白”，见识了楚扬的反应后，方才恍然大悟般喃喃道：“原本我哥喜欢的竟是这种毫无技巧的直球马屁！”

楚扬已经把想知道的事套得差不多了，虽不至于“翻脸无情”那么功利，却也没了继续当电灯泡的动力。

他站起身，淡淡地说：“活出自我的人不会被别人三言两语干扰，自己能够坦然承受结果就行。现在正好是下水的好时间，这片海域不错，你们去体验体验吧。工作人员已经布置好了，很安全。”

楚括眼睛一亮，抢答似的殷勤补充道：“何止是不错，这片可是银星最适合潜水的几处海域之一，之前好多杂志和专业玩潜水的都来找我哥借过，他一次都没同意呢！”

“好哇好哇！”谭娅起身朝楚扬走了几步，双手合十贴着精致的下巴，微微仰视着他笑逐颜开：“托您的福，可以享受一把高奢私享潜水待遇了！”

华璋也跟着起身，小小地鞠了一躬：“谢谢老板。”

谭娅挽住华璋，又确定什么似的问楚扬：“您也一起去的，对吧？”

“不，我不去。”楚扬晃了晃闪烁不停的通讯器，“我有急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