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眠
屋外暮色沉沉,月上竹梢,台阶里墨影摆动;屋内烛火幽幽,绮幔微摇,竹香被清风裹挟而至。
那男子仍端坐在桌前,阖眼养神,偶有发丝拂动,倒散去了些许阴翳之气。
鸣玉抱着怀里的一床锦衾,
冷眼瞧着那张被火烛照耀的脸,
眉清目秀,神情舒缓,她竟品出了些温润之感,
没想到,静下来的样子完全没有白日那般阴晴不定。
她也未上前打搅,倒是径直往内室走去,将怀中的衾往床下一侧铺去。
也不知怎的就应下了他的条件,竟允了与他共处一室。不过哪怕没有紫阳,他手里可还攥着她的命呢,那还敢多嘴别的。
鸣玉是越想越气,手上的动作也愈发重,
此时一只宽大的手从侧方压在了衾面,
“这床锦衾惹你了,要拿它泄愤?”
她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他不知何时蹲在一旁的,半点声响都无。
男子身着婢女服饰,浅笑盈盈地看着她,
方才没注意,这身浅蓝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蛮好看的,只是瞧着不太合身,总有拘谨之意。
倒也是没法子,紫阳身形娇小,而她也没什么宽松的衣物,哪能找到恰如他这般身量尺寸的衣物呢?
像是觉察到鸣玉的目光,他的手不自觉地扯了扯衣角,
“你这般盯下去,莫不是要和我一同睡于此处?”
那好不容易清朗点的面容霎时便笼罩层乌气,仿佛什么风雨欲来的征兆。
鸣玉还未回过神来,身子已经坐在了床榻上。
男子晒笑一声,随意捋了捋衾面,倒头就睡上去,背对着她。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不自在的理了理发丝,
这男人的心真是变化莫测,她在芳华馆都未曾见过这般变脸之快的人。
不过他方才是早已打算睡地上了嘛,
先前一直未讨论过谁去睡榻,她还以为是她睡地上呢,
这么看,这人是……
良心发现——
还没有到那等丧心病狂的程度。
这也和此人相处快一日了,还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日后该如何称呼,总不好老是“阁下,阁下”的叫吧。
既然他不提,那她提,
“你睡了嘛?相处这般久了,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完,就看向那处,
话说了有一会儿,毫无动静,连那身形也未动一下,活似块沉于河底的石头。
真睡着了,这般快。
鸣玉不禁有些遗憾呢,
她起身去妆台那处端坐,卸去头上的钗环,就着灯火瞧着镜中的自己,没了那些华贵精致的点缀,镜中的女子显得愈发清丽,明眸皓齿,一头青丝散落于身后,她凑近镜面,里边的人也跟着靠近,眼底的疲态便清晰起来。
分明还是豆蔻年华,她却没了闺阁女儿家该有的娇俏之态。
身后一阵簌簌作响,她并未放心上,保不齐是有虫鼠之类的作怪罢了。
“元符,日后可这般唤我。”
她吓得转身看他,却见他头撇一边,盘腿而坐,双手抱胸,一副未曾说话的模样。
原来他还未安寝,这是在回她方才的话?
但见他好似不愿理她似的,
鸣玉撇了撇嘴,元符这个名字可真难听,怕也不是他的真名吧,
秉着礼尚往来,她还是好心的回了句,“我闺中唤作芸娘,以后私底下你可以叫……”
话未说完,也不知那人抽了什么风,竟突然把脸转了回来,
四目相对之下,那人又唰的转向一侧。
“……我芸娘。”
她呆愣片刻,随即就去关门窗去了。
这人实在怪的很,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门窗关好后她便往床上去,路过他时,连半分眼神都未曾分给他,直直地略了过去。
轻柔淡雅的床幔从金钩滑落,素手一拉,把里边遮挡严严实实的,半丝身影也漏不出来。
而他呆坐片刻,起身吹灭仅剩的烛火,室内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复又坐回到锦衾上,他一手撑着下颚看向床幔的位置,
其实方才他辗转反侧良久,才决定告诉她一半真名的。
是的,一半真名,
符元瑾——
才是他的名。
看了一会儿,他方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老是想着刚刚那幕,腿随意一搭,触碰到冰凉的地面。
连床薄被也不给,铺了锦衾也硬邦邦的,他狠狠地瞪了眼屋顶。
他何时受过这般罪,
要不是被那狡猾的人发现了,他何至如此。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