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是座城

“真的，我的人生到现在，再也没有见过那夜般的月色，也没有再听过那夜般的风声。”

“相隔已久，纵相逢，汝识否？”

玠风凝视着在日落时背月而来的月姑娘，她在靠近他的瞬间就晕了过去，他只来得及接住她即将倒下的身体。她瘫软在他怀里，面色苍白易碎，向后仰起的细长脖颈宛如一只天鹅，已经被人折断。

他从来没见过听闻已久的“月姑娘”，可他就是能第一眼认出她来。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在她微弱的呼吸声中膜拜她的轮廓，这是他的魂魄、信仰。

这附近已经没有任何人烟了，他找了许久，才在一座无名山的山腰上找到一间屋子，他匆忙把她抱进去，放在原主人的那张床上。他随手施了法，点燃角落的油灯。在昏暗的灯光里他凝视着她如玉般的脸庞，心里一团乱麻，他在心里默念，我们到底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忘掉你呢？

我怎么会舍得忘掉你？

他感觉有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有些喘不上气，他赶紧跑到门口去，晚风微凉，空气中偶尔还有几只萤火虫略过。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门口一片狼藉，像是被火烧过，灰烬中还有些奇怪的植物碎片，像是灵芝的菌瓣。他蓦地皱起眉头——这个地方，他以前是不是来过……

他正思考着，身后传来声响，他下意识地回屋查看，小月居然已经醒了，正迷茫地坐在床边，双手揉着额头，脸色惨白。她似乎还没清醒，双眼空洞地转向他，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她几次张开嘴，最终却开口问了一句：“崇渐呢？你见过他吗？他在哪儿……”

玠风心里像是有个角落在塌陷，他想你为什么开口却问不相干的人呢？我们好久没见了啊，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他正胡思乱想，小月再次昏睡了过去。

他接住她慢慢放下，把手放在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他蹲在门口想了许多，他狐疑，是不是忘却了千年记忆的自己气质变得幼稚了？又或者，她因为不想连累他、想离开他了。

他不信，年轻的他不可能比老玠风差，她怎么就和不认识他一样？他左思右想，把三三叫出来，问他小月喜欢什么。

三三挠挠头：“月姑娘？她最喜欢绿色衣裳啊。其实所有靓丽的颜色月姑娘都喜欢，她还喜欢各种步摇发钗和最时新的彩妆胭脂。”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笑道：“以前您可喜欢装扮月姑娘了，每天最新最美的行头流水似的送去给姑娘挑选，还经常拉着我们捧场呢。”

他都听笑了，原来老玠风是这样的人。

他忽然来了兴致，要三三把她最喜欢的东西都重新准备一份。果然如他所说，三三带来的款式都靓丽夺目，不愧是她中意的样子，玠风甚至能想象它们穿戴在她身上的样子。

他把这些东西都备齐，兴冲冲地回屋，却不想她的床边多了一个人，却是丢了左臂的崇渐。

崇渐若无其事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盯着昏迷的姑娘看。他的眼神，似痛苦似迷离，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人。玠风记得三三说过，就是崇渐，他亲手误杀了绯红……

不假思索的，玠风脱口而出：“她不是绯红。”

“我知道。”崇渐眼里是抹不开的悲恸，“我起先根本不信有那么荒唐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她说的全是真的。她说我是个瞎子，我确实是，如果我不是瞎子，怎么会连我的爱人都分不出来。”

他幽幽地叹气：“为什么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如果我不是睁眼瞎，也许我和她根本不会走到那一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浑身都在颤抖。他的声音低沉黯哑，隐隐带着哽咽：“我可以救她妹妹千百次，可我却不能阻止自己杀了她。如果可以救她，别说左手，就算把我四肢砍掉、耳舌割掉、做成人棍，我都不会犹豫一下。”

他闭上眼，许久才睁开。他对玠风说：“我已经没有机会重来了，可是你有。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玠风无声地点头，虽然他很多事情还想不通、想不起来，可是他就是无比珍惜此时此刻。不管她醒来第一句问的人是谁，他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才是关键。

崇渐确认过她的安全，很快就走了。玠风托腮坐在她床边，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就是能隐隐品尝到甜蜜。

不知何时，她居然醒了，他一抬头，发现她小鹿般狡黠的眼睛正盯着他。他心中一滞，竟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她脸色好了许多，自顾自坐起来，低头去找怀中找什么东西。翻了半天，她翻出一面铜镜来，看了一会儿，似乎舒了口气，这才张口问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他一愣：“有有有！”立刻把准备好的吃食拿过来，边给她布菜边说：“先吃点你最爱的清蒸鱼垫垫肚子，等会我让三三再送点别的过来。”

她拿着筷子发愣，说：“我想吃驴打滚、枣泥糕、杏仁酥。”

他登时愣住，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