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何时已(下)
小月亮仰望着那人的背影,前一秒她还是众矢之的、危在旦夕,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挡在她面前。
来者竟然是现任灭灵尊“碎裂星河”!现场所有人无不震惊,连展修都神情严肃,肌肉紧绷,似乎已经做好随时开打的准备。唯有花霖,笑着对他说:“放松放松,打不起来的,他可不是为了和我们打架来的。”
展修哪里能放松:“那他为了什么来?”为了绯红?他们认识?又或者,绯红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身份?
花霖一怔,第一次露出除了笑以外的表情,他难得地惆怅道:“他不为杀人而来,但今天之后会有人的生活彻底翻天覆地。”
展修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说话只说一半,和他交流真的好累。
场上的银竹如临大敌,她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恶狠狠地说:“你居然敢来我雨霖汀?我今天让你有去无回!”她立刻放出信号弹、准备摇更多的人来。对面的灭灵尊毫不在意,他不紧不慢地把小月亮扶好,甚至抽空给她渡了点法力治伤。小月亮只顾瞪着银竹、甚至还想挣脱他继续打。他坚定地拦住她,柔声道:“你放心,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替你报仇。你在旁边看着,我要他们姐弟俩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她喘着粗气瞪他,忽然落下泪来。她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他这才站起来转身道:“我今天来,没打算找人打架。相反,我这里有份墨宝,想邀诸位大泽同胞共赏。”
众人一怔,焦炀最先反应过来,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怪物,谁跟你们灭灵是同胞!”小月亮扭头看了他一眼,碎裂星河丝毫不为之所动,只见他手伸进袖中掏啊掏,银竹骂道:“小贼!别想拖延时间,赶紧乖乖受死吧。”
碎裂星河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晃了晃:“少造口业哦,等会儿有你哭的时候。”他终于掏出了袖中的东西,并且对它施出了放大的法术,半空中出现了一个影像在三百六十度旋转,大家看得清清楚楚,他手里所拿的是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六个大字——吾姐银竹亲启。
那个瞬间,银竹和崇渐脸上的血色同时褪得干干净净,他们隔空对视,一脸“完了”的表情。碎裂星河看在眼里,冷笑道:“银竹,是你自己来说,还是我替你说说?”
银竹根本不敢看他,痛苦地闭上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崇渐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一咬牙,忽然冲上去、似乎想把信抢回来。碎裂星河将他一掌震飞。他被甩到石墙上又摔下来,张口便吐出老大一口血。银竹惊呼着过去扶他,还给他渡了些法力。她再也没有了之前一州之主的威仪和嚣张,此刻终于变回了一个无助的姐姐。
她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声音都有些哽咽:“请你,把信、把信还给我……”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水族的族长和侍卫里有脾气暴躁的,登时便上前厉声质问道:“尊主,他不就是拿了一封信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什么要跟他低三下四?!”
立刻有人附和,还有人说:“吾姐银竹亲启……尊主的弟弟不就是少尊主吗?他的信难道还会有什么把柄不成?”
此话一出,终于有年长的人反应过来了:“不对不对,这字迹不是少尊主的。这是、这是二公子的字迹,是‘暴雪之巅’的信!”
暴雪之巅!这四个字是大泽人面对灭灵时的勇气,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的信仰。全场百姓听到这四个字,顿时陷入了狂热,居然有人带头欢呼了起来。这四个字仿佛有魔力,刚才众人还对碎裂星河唯唯诺诺,现在对他的恐吓和咒骂却越来越大声,他一点不慌,慢悠悠地把信打开:“既然你们这么自信,那就让我来念给你们听。”
他不仅把信放大到半空中给所有人看,还给自己的嗓子也施了个放大的法术,方圆三里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吾姐银竹亲启,近日战事已近末期,吾今日又手刃二十余灭灵,血染长河,哀嚎遍野,无主元神哀鸣久久不散。吾在画戟洲卧底近五百年,众灭灵皆视吾为手足兄弟,甚至奉吾为第五任灭灵尊。吾虽日夜自述、与灭灵势不两立,然思及在画戟洲之时日,每每噩梦难平,心神难安,如蛆附骨,万蚁噬心。吾常思,大泽五州与灭灵,何仇也?何恨也?何以刀戈相向、永无宁日?吾身为两边至亲,左右为难,恨!恨!恨!”
此信不过一百余字,杀伤力却远胜碎裂星河迄今为止使出的所有招式,他缓缓念完,尤其最后三个“恨”字,全场久久鸦雀无声、满座寂然。哪怕是小月亮这样厌世之人,也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怎么可能想到,她以前听到就讨厌、就害怕的“暴雪之巅”,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他竟然在画戟洲做了五百年的卧底,甚至还是第五任灭灵尊?!
他可是大泽人尽皆知的、第七次灭灵大战的英雄啊,他的手上有四千灭灵士兵的鲜血,可他竟然称呼灭灵为“至亲”?!这说出来谁敢信?
可是信就在那里!再看无数遍,那也是他亲笔所写的信。字迹虚浮无力,可见写信之人下笔时是何等愤慨不甘。碎裂星河念完后久久不语,然后松开手,那信缓缓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