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的二人
千锤窟。
前任尊主酉泽刚刚暴毙,他的侄子辛义继任还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一个面容和善可亲的女子,尊主辛义称她是他的义姐月姑娘,要求所有人尊重她、爱戴她,正如对他一样。
横竖金族人嗑药嗑得醉生梦死,换不换尊主大家都不甚在意,遑论多一个义姐?
千锤窟近千年几乎没有侍卫或者侍女,但辛义继任后开始招募重要的职位,说是专为服侍月姑娘。
侍女莹黄入宫后一个多月只见过月姑娘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她的身影。此后外界消息不断,一会儿说雨霖汀有了新尊主,一会儿说凤凰栖大乱,一会儿又说石凉和雨霖汀不打了……外面腥风血雨,此刻斧钺之都原本应该是世外桃源,可是他们的尊主却在此时莫名其妙失踪了……
所有人都在寻常尊主的下落,整个千锤窟人心惶惶。这些原本与莹黄无关,她乐得光领月钱不工作,每日嗑嗑药、打打盹,乐哉乐哉地过了一个多月。直到某日深夜,莹黄睡得正熟,被一整喧嚷之声惊醒——是月姑娘,她忽然回来了!
莹黄批衣起身,看了眼沙漏——已是三更天。她这才惊醒,这大半夜,月姑娘怎的骤然回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莹黄掌灯,月姑娘站在黑咕隆咚的门口,身形消瘦,影影绰绰的烛火,只照出她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莹黄心中大骇,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个月姑娘虽与月前所见的人面容一致,却好似换了个人。
莹黄站在那儿不敢上前,站在原地问:“姑娘,是有什么吩咐?”
月姑娘动也不动,好似刀刃在月光中劈开的一道寂寞的影子。她哑声道:“给我倒盆水送来。”说罢,也不得她回答便回了房。莹黄虽然觉得不对,但一时也说不上来,只得照办。
明明无风,这房间里却烛火摇曳,莹黄觉得背后似有冷风攀爬上她的脊梁,她正觉得害怕,背对着她的月姑娘又开口了,声音涩涩的:“你出去吧,我不叫你不要再进来。”
莹黄像得了敕令一样赶紧跑开,走到门口时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她想起唯一一次见月姑娘的时候,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她的房间、还有整个千锤窟,不许出现一面镜子,不许照出人的脸。可是就在刚才,她却要了一盆水……
莹黄觉得腿肚子打颤,手脚冰凉。她不知哪来的勇气,透过门缝观察这个来路不明、浑身写满诡异的月姑娘。微弱的烛火下,她眯起眼睛看,只见那月姑娘坐在水盆前看了一会儿,忽然双臂高高举起,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猛然拽起自己的头发,然后再把自己的头狠狠摁进盆里!
莹黄险些惊叫出声,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她不敢出声,边哭边继续瞪大了眼睛看。屋内的月姑娘,她把自己的脸摁进水盆中,起初只有冒气的咕噜声,过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可是她的头被自己的手摁住,好不容易才挣脱开!
这诡谲的一幕让莹黄瞠目结舌,接下来更加灵异。
月姑娘大口地喘气,几乎浑身都被浸湿,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依然抓着自己的头发。她的上半身渐渐弯曲,撑着桌子的手臂青筋凸起,莹黄忽然看明白了——她的两只手在对抗,一只还想把脸摁进水盆里,另一只手则是在阻挡她。
诡异,太诡异了,一个人的四肢,居然还能有不同的意志、居然还能互相对抗?
她的脸几乎埋进水盆里,此刻她忽然开口说话了,把莹黄吓了一跳。只听她喘着粗气嘶吼道:“你想溺死我吗?你忘了你自己也在这副身体里吗?”
她在跟谁说话?莹黄惊恐地四下看了一圈,这屋内分明只有月姑娘一人。
月姑娘刚说完,又把自己的脸摁进去一回,这次挣扎的时间比较短,水溅得到处都是。她又对着水说话了,这次口气却变了,和刚才完全判若两人:“不过就是一死罢了,我以前就不该犹豫、应该和你同归于尽。你居然杀了展修……你居然杀了他……你居然……”
她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带上了哭腔。她又把自己浸了一回水,这次比前两次时间都要久,挣脱之后似乎连气都弱了。她喘了许久,冷笑道:“你已经多久不能出冰川了?死了个展修,居然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真是没想到……”
她的头歪到另一边,又变了一个口气,哭腔更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不该犹豫的,我就应该和你同归于尽、同归于尽……”
莹黄惊讶至极,这诡谲的场景好像、好像——好像两个人挤在一个身体里对话一样?
莹黄被自己这个念头震惊,尚在思索这到底有没有可能的时候,忽然屋内传来一阵响动,水盆摔在地面发出惊天响动,月姑娘终于站了起来,她疯狂地打翻水盆、桌子,嘴里还振振有词:“这次就是你最后的自由时间了,以后你永远没有机会再出现了!”
她在屋内跌跌撞撞,屋内桌椅皆被撞翻,一片狼藉。莹黄害怕极了,内心告诉她这时应该赶紧逃走,脚下却因为害怕而不听使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