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车队在行近婺泽城门之前被人拦下。
来者自道是东吴世子的使者,特意前来接一行人进城休养。
他将穆翀举的书信呈了出来,又出示了代表东吴世子的黄金令牌。老夫人亲检查了一番,又问了几句,终于点头。
他们换了东吴的马车,由东吴兵马开道,前往东吴使者在婺泽的驿馆。
落矜倒在宽敞干净的马车里,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安全,却在即将放松警惕之前被老夫人拉了一把衣袖。
“倘若东吴世子当真想要接我等前往东吴,为何不换了马车由兵士直接护送出境?”
落矜的精神倏地绷紧了,“老夫人的意思是……”
“也许吴王还在观望形势,”老太君道,“毕竟道现在还没有魏蠡称帝的消息……吴王也许并不清楚他的野心。”
“若魏蠡真想做整个大蜀的主人,那我们只会被吴王当做礼物送给魏蠡。”
落矜的心已经沉下去了,“难道还有其他选择?”
“如果蜀王还活着,”老太君道,“边郡有二十万穆家军,只要蜀王能逃出蜀都与穆家军汇合,魏蠡想做整个蜀地的王,就没那么容易。”
落矜:“那我们的生机……其实和蜀王的性命息息相关?”
“不……”老夫人摇摇头,“落矜,不论局势怎样变化,我们都会活着的。”
“……啊?”落矜不解,转念看老太君的面色,又明白过来,“是因为……是因为穆婉婷。”
老太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婉婷做了错事,可她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在将军府中和穆婉婷的最后一次见面依然反复在落矜的脑海中重复播放。
她没法带着丝毫宽恕的心去看待这位穆家的小女儿。
她忘不了六叔临终前的愤怒,忘不了这些天相处以来,六叔对所有人的照顾,更何况早在她初到人间无路可走的时候,正是六叔将他带到了穆家……
“可她终究不过是……”落矜低声道,“她凭着魏铭川的心意活着,又怎能算可靠——”
“本也没什么可靠的事情,”老夫人幽幽道,“人心最是难测,从而世事才不可预料。”
“这诸多罹难,说到底,是我们家识人不清。”
“没看清魏蠡的反心,又没看清魏铭川的真心。”
他们从来都将穆婉婷当做穆家政治社交的牺牲品。
他们说对不起婉婷,却也仅此而已。
几乎在穆重阳怀疑魏蠡谋反的一瞬间,就已经笃定了自己这命途悲惨的女儿的结局。他甚至已经开始为穆婉婷感到悲伤。
从头到尾,都只有可惜、遗憾,和对不起。
他们自私地将一个女人看做自己家族的附庸,和一个姓氏的融入兴衰一起浮沉,他们却忘了,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并且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已经到驿站了。”
马车停驻,门外有人招呼。
“老太君,姚姑娘,下马车吧。”
老夫人先被几个女使扶下车。
落矜跟在后面。
“姚姑娘?”
落矜抬眼,是一个……小厮。
他对落矜伸出手,面上带着很温和的微笑,“姚姑娘小心脚下。”
“啊……”落矜扶住了他的小臂,也走下了马车。
她脚刚落了地,想要回头找那小厮,却发现他收敛了笑容,好像方才并没有帮过她一样,走回了侍者的队伍。
落矜回头又看了一眼。
这不是寻常人。
她如今虽然仙力有损,难以调动真气探查,但此人有超然脱俗之感,至少也是修炼之人。
而且他面貌端正颇有温文尔雅之风,下车时落矜看到了他的手,骨节分明素白柔软,这是文人的手,他绝不会在这小小驿馆做下人为生。
果然,落矜还没走出两步,耳边就出现了传音。
“晚宴之前,独身来后堂马厩。”
……
“这是军中的最后一只鸽子,丢了它,你也活不成了。”
穆翀举将书信绑在鸽子的后腿上。
“听见了吗?陛下。”
陈宏豆大的眼泪啪啪往下掉,他颤抖着嘴唇说,“知……知道了。”
穆翀举将鸽子往他怀里一塞,重重地叹了口气。
“陛下,以后没有穆翀举,你懂点事吧,”他解下自己的外袍,也扔进陈宏的怀中。
“穆……穆翀举,”陈宏攥着他的外袍,几天奔波下来,这外袍已经坚硬发酸,可他还是紧紧抱着——这郊野中的夜晚实在是太冷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穆翀举你能不能不走……”
逃命了这些天,不时地遇到追兵,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