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江城11

玉真感激得看了他一眼，扶着柳枝附和道：“医者仁心，柳将军会用心为柳锡治疗的。”

柳枝这才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看着一众伤员问道：“如今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吗？我力气大，可以留在这里帮忙。”

柳笙戈想了想，回答道：“不错，确实有一事需要两位姑娘帮忙，还请随我来。”

两人跟着柳笙戈坐上一辆运送有铁锹斧头的牛车，回到了缙河村。

只见村子里残壁焦土，一片狼藉，一些幸存下来的村民站在破败的家门前捶胸顿足。

不多时，三人来到搭后山的一个营帐中，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具具尸体，尸体下垫着草席，上面覆盖着白布，只露出死者的脸，旁边还有几名拿着残肢断臂辨别的仵作。

“这里有些是无人认领的死者，想必他们的家人也同样不在这个世上了，还请两位姑娘帮忙辨认一二。”柳笙戈说道。

柳枝挽着华玉真的手臂说道：“我爹爹和于婆婆应该在这里，我们一起去看他们最后一面吧。”

华玉真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到了真正见到记忆中温暖慈祥阿奶，此刻却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时，犹如锥心之痛，只能伏在柳枝身上无声痛哭。

站在一旁的柳笙戈看着面前这个伤心欲绝的少女，眼神中略有所思。

两人分别给于婆婆和柳父磕过头后，一一为仵作指认出其他死者，尔后带士兵到山上缙河村的坟场，帮忙将死者埋葬好。

待事情办妥后，日头已西斜，众人又累又饿，坐在地上暂且歇息一阵后再回城。

见华玉真还跪在于氏老夫妇的坟前，仔细清理着周围的杂草，柳笙戈走了过去，先是拜了三拜，然后半跪在华玉真身旁。

他问道：“不知华姑娘今后做何打算？”

华玉真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抿了下嘴唇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家是容不下我的了，而且我也不愿再看见吴家的人，他们……实在是太可恶了。”华玉真想起那个伪君子吴才良，心底又是一阵恶寒。

“缙河村已经毁了，村民死伤过半，秦王殿下与知县大人商议过，会在城北角空出一块地，用来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村民，华姑娘可与村民们一起搬到城里。”

柳笙戈说罢又摇了摇头，沉思半晌后说道：“吴家在绿江城里颇有势力，华姑娘得罪过他们，如今又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只怕他日会被伺机报复。”

华玉真听后更是心慌，咬了咬牙看着对方，忿然说道：“那我就留在缙河村，实在不行，我就在这坟场旁搭一间屋子，守在阿爷阿奶身边。”

柳笙戈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弱却倔强的小姑娘，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恶趣味。

他继续语气严肃地说道：“这里荒山野岭，多有野兽出没，地底下还埋着缙河村世代被西戎人杀害的怨魂，你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独自待在这里，就不怕被野兽啃咬，被怨魂索命？”

此时的暮色沉沉，天边只有一缕微弱的霞光，山林深处传来声声鸦啼，华玉真望着朦胧的山色，不禁毛骨悚然。

“我……我……”

华玉真一时语塞，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我不信这世上有鬼神，况且我也是缙河村的一员，我与他们无冤无仇，即便是有鬼魂，也不会无缘无故向我索命，要是真有鬼魂索命一事，那也应去索西戎人的命，更与我无关。”

“哈哈！华姑娘真是聪慧过人。”见吓不倒对方，柳笙戈转变了话锋，问道：“那华姑娘真的甘愿一辈子躲在深山老林里孤独终老？”

华玉真登时睁大了双眼。

“人生短短几十年，华姑娘如今还未过及笄之年，余生还有无限的风光，难道姑娘甘愿就此舍弃，从此做一个与世故绝的山野村姑？”

华玉真心头一颤，心想难道自己就真的为了躲避吴家人而要放弃未来的人生？

柳笙戈见少女被自己说动了，便轻轻拉起她，循循善诱：“柳某儿时也曾如姑娘这般茫然，幸得遇到一位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夫人，还为我指点迷津，才造就了今日的我。”

“如今……”柳笙戈用短笛抬起少女的下巴，微笑着说道：“姑娘是否也想另一种人生？”

随着天边最后一缕光渐渐隐去，华玉真盯着对方眼中的灼灼光芒，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