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
?”
安平不解,理所应当道:“他们对陛下不敬,赶走是应该的,奴才也不觉得累,和以前的日子比现在不知道好多少倍。本来伺候陛下的活轮不到奴才,要是奴才的爹娘知道他们的儿子现在在伺候皇帝陛下,不知道要烧多少高香,多唤几声阿弥陀佛呢。”
说起爹娘,这个胆小的小太监,语气带着笑意,终于不是惶惑的样子。
李阙不知道安平的事,以前不在意,今天倒生出几分兴趣,他问:“你是哪里人?”
“奴才是荆州人。”
“荆州?这么远,怎么到了梁都?”
“奴才家里穷,有一个大哥和五个弟弟妹妹。两个妹妹是一对双胞胎,没有满岁就死了。”安平语气平静,陈年往事已经惊不起太多波澜,他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怎么死的?”
安平拧干巾帕递给李阙,答道:“饿死的。”
李阙惊讶极了,皇宫也有皇子夭折,这不是件稀罕事,在他的认知里,婴孩多是生病死亡,但今天安平说他的两个妹妹竟然是饿死的!
李阙不接帕子,安平手足无措,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急急忙忙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李阙回过神,摆摆手:“你何罪之有。”他接过巾帕,问道:“你妹妹是什么时候去的?”
安平小心翼翼道:“大概是六年前,奴才当时十岁,很多人都饿死了。幸好当时有人牙子来村里,爹娘就让我跟着他走,本来说有五两银子可拿,人牙子说奴才年纪有些大了,临走时只给了四两银子。后来奴才兜兜转转地进了宫。”
李阙心头哽住,颇不是滋味,这和他的认知又出现了偏差,六年前皇宫里当时还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谁会关心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小村庄里两个婴孩的悄然逝去。
难道大梁的衰落不是偶然吗?李阙有些茫然。
“你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现在如何了?”
安平也很茫然:“有了那些银子,应该过得不错吧,爹娘说要多开垦一亩地呢,大哥也可以娶妻生子了。”
“你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们?”
“以前寄过信,但是没有回音,现在……”安平看他一眼,不敢说下去。
李阙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就是山河破碎,锦书难托。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更是家书难寄。
“没事,等以后……”李阙顿了顿,接着说:“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回乡去见他们。”虽然他也看不清前路,不知道以后,但这些情绪不能在这个胆小的小太监面前表现出来。
安平眼睛亮了亮,微微抬起拱起的背,惊喜道:“谢谢陛下!”
李阙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小太监,还以为他的话是恩典呢。也不看看如今的天下局势,真是笨得可以。
李阙净面后,安平端着水要走。
想起他惊喜的眼神,李阙突然不太忍心,“等一下,安平。”
安平恭敬地停下,等他发话。
“安平,你应该看到了,朕这个皇帝当了还不如不当。刚刚和你说的以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要是想做什么,应该去投靠鲁公公,或者宰相唐修林,说不定还有一条出路。”
这种话说出来,无疑是剖开皇室血淋淋的伤口,李阙以为会难以启齿,但直到话说出口,事情好像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本来就是一滩烂泥,当他终于正视它,他发现这摊烂泥不会因为他的意志而变化,他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安平以为李阙要赶他走,害怕得声音发抖:“陛下恕罪,奴才今天说错话了,求求陛下不要赶奴才走。”
李阙揉揉额角,“没有赶你走,是让你往高处走。你说你,怎么不光胆子小,还笨!”
听到不是要赶他走,安平放心了,傻乎乎地笑:“要不是陛下救了奴才,奴才早就死了,奴才愿意伺候陛下。而且其他大人都嫌弃奴才,奴才没有地方可以去。”
李阙一想,也是,不再劝说他,让他下去了。
他想起遇到安平的时候,那天父皇夸赞了他,为了什么而夸倒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心情很好,打算到处走走,不想迎面撞上一场欺辱。
转过回廊,有一处水井,三个小太监围在一起大笑。
“哈哈哈,你看他那个样子,笑死人了!”
“喂,悠着点,别把他弄死了。”
“弄死了又怎么样,随便找块地埋了就行。”
一个高壮的太监挥开另一个太监,不满道:“就是,胆小怕事!你让开让我来!”
李阙刚开始以为他们在玩弄牲畜,他皱眉想教训他们。直到那个高壮的太监挥开另一个,他才从间隙里瞥见,围在中间的竟是一个人!
高壮的太监挽起袖子,想继续把中间的人往水里按,突然被扯着领子往后拖,他不耐烦地回头;“哪个不长眼睛的,你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