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雪
仿佛为了应和黎礼的心声,公交车陡然急刹车。在往徐昼然身上倒去前,身后已经有人扶住了她。
一个打着耳钉的长发青年笑着说:“小心。”
“谢谢。”
黎礼站稳了,重新抓好扶环。腰上的手迟迟没有撤去。
她转了个向,正对青年,瞪了他一眼。
青年垂下手,却挨得更近了:“妹妹大晚上的去哪啊?”
他一开口,唇齿间喷薄出烟味,难闻又呛人。
黎礼觉得他的问话不怀好意,冷淡地看向车窗:“和男朋友出去玩。”
青年仿佛并不相信,讲话也流里流气起来:“哎哟,小小年纪就有男朋友啦,哪个?”
黎礼挽过徐昼然的胳膊:“这个。”
说完,忐忑地看了眼徐昼然,怕他矢口否认。
但徐昼然好像无意参与进这场搭讪,只是低头看了眼黎礼搀着他的手,不置一词。
青年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这两人上车后几乎没讲过话,也没有过密行径。连女孩子趔趄还是他率先注意到,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生分的情侣。
青年嬉皮笑脸地低声说:“你男朋友好像对你很冷淡,要不分手了跟哥哥吧,哥哥会疼人。”
“我男朋友面瘫。”
“什么?”
“面神经炎听说过吗?半边脸神经都麻痹了,做不了表情,就像现在这样。”黎礼往徐昼然怀里偎了偎,手搂上他的腰,叹了口气,“我其实要带他去医院看病,只不过怕伤了他自尊心,才说成去玩。”
青年一时噎住。
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好好看病。”匆匆下车了。
台桥大学就在后面一站,黎礼跳下车直奔校门,发现徐昼然并未跟上。
她觉得有些冷了,搓着胳膊折返:“怎么不走?”
徐昼然慢慢地说:“我、面、瘫?”
黎礼:“......”
原来在为这个记仇。
“不是吗,你从来都不对我笑,跟面瘫也没差别嘛。”
徐昼然闻言倒是冷笑了两声:“不是要带我去看病么?”
“没有啊,”黎礼矢口否认,“我说要带男朋友去看病,你是我男朋友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
“幼稚。”徐昼然丢下两个字,长腿一迈走进大门。
黎礼没踏足过台大,又是个路痴,看完平面导图转瞬又忘了路线。
好在徐昼然记性不错,很快带她找到综合教学楼的艺术教室。
徐昼然先进去调试钢琴,黎礼去隔壁更衣室换演出服。
更衣室里的舞蹈服花样繁多,为了契合主题,她挑了带披帛的西域款长裙。
汉服裙系带复杂,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缚紧腰上的系带,前胸的又掉下来。前胸的系带绑好,后腰的又掉下来。
黎礼只好去找徐昼然帮忙。
这条裙子是露背设计,腰窝处需要系一个蝴蝶结。徐昼然手绕系带的时候,难免碰到肌肤。
少女的脊背白皙如玉,蝴蝶骨展翅欲飞,腰肢盈盈一握。
徐昼然深吸一口气。
过了会,手顿住,语气不善道:“别乱动。”
“我冷。”
毛细血管收缩引发寒颤这种生理反应,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徐昼然将自己的开衫脱下,粗暴罩在她头上:“穿上。”
“穿上就不好看了。”
她这舞是跳给徐昼然看的,如果用校服将身姿裹严实,撩人的效果不就大打折扣了。
徐昼然也没管她,转身坐正,手落在琴键上:“开始吧。”
随着钢琴声响起,黎礼很快进入状态,合声起舞。
两人第一次配合的步调稍乱,排练多次后逐渐默契神会,从起音到谢幕一气呵成。
跳到最后一遍,黎礼中途体力不支,找了方矮凳坐下,扯着交领用手扇风:“不跳了,脚疼。”
徐昼然手却未停,音符自指尖汩汩淌出,手指起落间生出雪覆千山、天地寂寥的萧瑟感来。
此时月光恰好越过窗台,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俊的下颌线。
黎礼眼不眨地看着徐昼然。
徐昼然睫帘微动,抬眼看向她,马上停止了弹奏,他站起来:“累了就回去吧。”
“徐昼然,黎礼提起裙摆跟在他后面,“你说,我跳得更好还是唐诗?”
“无可奉告。”
“那你更喜欢谁的?”
徐昼然避而不答,反而说:“我记得有人说过,谁跳谁是狗。”
黎礼:“......”
将近晚九点,两人锁上教室下楼,大学校园的人行道还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