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小小少年伫立在梅树下,抬头望着盛放于枝头的花儿。他约莫十四五岁,却是比同龄人更矮些,裹着的雪白狐裘似要将他完全吞没,与天地间的白,融为一体。雪仍在落着,他却没有撑伞,任由雪花飘落肩头。
这便是靖国体弱多病却又享有盛世聪慧的当朝太子,谢清邈。
我皱了皱眉,朝他快步走去。他也听见了愈近的脚步声,转身看向了我。
他似乎很冷,两颊微微泛着浅浅的桃红,口中呼着白白的哈气,又在寒气中消失。
我撑开小伞,遮在他头上,问道:“殿下为何不让宫女陪同着?现下这天,若是病了,可得躺好几天。”
他并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我几眼后,平静地问道:“将军觉得这梅花可还好看?”说罢,他抬起那白皙的手,指向了枝头。
我有些不解,却仍顺着看过去。满枝的红梅散发着诱香,瓣儿上的雪即将消融,却更衬得花儿晶莹剔透。
“很美。”我如实答道。
谢清邈点点头,道:“梅欲盛而雪遮梅,香欲诱人却已诱雪,清落人间,静透万物。”
他盯着我,眼神十分深邃,却又有种说不清的悲凉:“若雪照人间,孤又何须执伞,抵这一世清辉?”
我有些愕然,茫然地看着眼前比我小两岁,只到我肩头的太子殿下,喃喃道:“若雪不散,梅又何能在人间展尽芳姿......”
在五天前,我被赐婚给了太子。
太子是何许人也?五岁通晓诗文,七岁比过夫子,九岁即为皇帝操持科举,诗书棋画样样精通,如今十四岁,即能在朝中拥有大批势力,议朝局,出计谋,击退匈奴,换一世太平。
众人皆道这太子是百世之奇才,当敬,当敬。然人无完人,十岁那年,太子生了重病,此后便一直体弱,时常病痛缠身至床褥,无人可医。
皇帝一直器重他,但也十分担忧他,便想早点寻个太子妃,好照顾着,最好还能寻个重臣之女,忠臣之女,又德才之女......
好巧不巧,偏偏选上了我这个将门之女——阮蓁蓁。
阮蓁蓁又是谁?耍刀舞枪,不学无术,不会女红,不会书画,空有一身武功,真真愧对“蓁蓁”这样温婉的名字。我十二岁就随骠骑大将军入了军营中,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骑马上了战场,第一次杀了人,第一次打了胜仗,将匈奴击退得远远的。匈奴一战,也让我在民间有了名气。众人提起我,皆说,女虽不才,却亦会武,保家卫国,也可行,可行。
如今,我却被选上了太子妃一位。
我爹阮元虽替我高兴寻找了个好去处,却也忧愁这深宫之中,如何能容纳我这不羁之鸟?对于此事,我却是十分抗拒。当了太子妃,还怎么上战场?还怎么抛头颅、洒热血?
但皇命难违,说不定我还能在梦里驰骋疆场呢?
“将军可真想嫁到孤这东宫来?”谢清邈抿了口暖茶,淡淡地问道。
我抚了抚肩头的雪,慢慢答道:“当......当然了!这太子妃,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不愁吃穿,考虑得不多,生活惬意,自然是欢喜的......!殿下你也不用叫我将军......”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我现在也不是将军......以后也不会是......”
“为什么不呢?”他笑了笑,令我有些恍惚,“史册记载的第一位女将军,骁勇善战,破万军之势,实乃英姿,煞羡他人,只要不委身于这儿......”
“够了!”我失礼地吼了一声,打断了他,“我就喜欢东宫!就喜欢无所事事!我就......我就赖在你这儿了......”
这是我第一次哭,第一次哭就如此心痛,比刀穿身子骨还痛。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要将所有的委屈全部倾诉出来。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谢清邈慌张,见到人人敬仰的太子手无足措地站在我跟前,想说什么却又始终没有开口,只能轻轻咳几声,用手笨拙地拍着我的后背,以表安慰。
不知道哭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见他说:“也行,日后便在孤这里做将军梦吧。”
真的很可笑,在这深宫之中,怎么可能会有美梦呢?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再醒来时,是在一天后。
我有些呆滞地支起身子,看着这陌生房间中唯一熟悉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清邈却是先打破了沉默:“睡得可还好?”
“还不错......”我的嗓子有些哑,他便放下手头的折子,起身替我倒水。
“这是哪儿?”我也没回礼,径直接了过去。
“孤的内室。”谢清邈有些惊讶,“你倒是理所当然。”
我白了他一眼:“生来如此,你也不能太死板。嗯,在我面前也不用自称孤了吧?”
“孤是太子,礼不可废。”他皱了皱眉,“你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