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
年夜饭、走亲戚,华兰本来可以跟往年一样,糊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亲戚们的车轱辘话一年年都这样滚,但是今年华兰就是特别烦躁。
不想再教亲戚家的小孩,不想再回答那些关于川中的白痴问题,不想和那些搞不清楚竞赛和高考差别的长辈说话。
她忽然分外想回去上学,即使不能睡懒觉,不能带手机,得遵循好多傻×规定。
但她就是想返校,想坐在教室里写题。
清净,没人来烦她。
妈妈又不知在和哪家亲戚闲聊,华兰乖顺地刷着手机。
突然,微信上来了条消息,问她试卷写多少了。
是苏展。
华兰回,没多少。
年三十以后都在串这些无聊的亲戚。
小学的时候,华兰还没有自己的手机,偶尔用电脑上上Q-Q,后来初中有了自己的手机,才有了微信账号,不过也就是偶尔玩玩。
苏展就不一样了,从小上网冲浪,三年级的时候就纵横空间和贴吧,十分超前。
所以在13年微信火爆的时候成了第一批原住民。
寒假前,苏展在川中门口,死乞白赖地把华兰微信好友加上了。
加的时候他还感慨,小学的缘分还算没断。
华兰给他一个白眼。
苏展回复,哈哈,我也。都在干什么呢最近?
华兰:走亲戚。
苏展:我想也是。
一阵沉默。
“对方正在输入”输入了好久。
华兰换了个别的界面,那边又发过来:你不高兴吗?
说不高兴,其实也没有,只是烦,烦也烦了好几年了,也就这样。但是华兰更奇怪的是,苏展是怎么看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华兰回。
苏展:不知道,就是感觉你好像兴致不高。
华兰想了想,没有提过年的事情,就说:陈彬让我过完年回去当班长。
苏展回了一个“大哥以后罩着我的表情”,说,马上去你们班上课。
华兰扣了个问号。
苏展说,感觉你能把你们班管的很好,应该会蛮开心的。
华兰想了想,最后还是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
唉,那个试卷我也没写多少。在家里写不下去,效率太低。苏展又说。
华兰看了一眼面前的东拉西扯的亲戚阿姨,和围着她转圈圈的小孩,叹了一口气。
确实,在家里写不下去。她这样回复。
即使她知道,苏展所说的“在家里写不下去”和她说的,应该完全是两个情况。
苏少爷大抵是觉得享福太多会折寿,她是在历劫。
苏展立刻秒回:要不回学校去?
华兰疑惑:可以回去吗?
苏展:高三放了三十、初一、初二、初三四天就回来了,学校里有人,食堂和宿舍都开着,为什么不能回?
华兰看了看妈妈,迟疑了一下。
苏展又发来消息:我们有同学去问老师了,说可以回来,而且程敏鼓励回来自习,我们班好多同学都打算回去。
甲班也太能推了。华兰想。
也是,他们班上竞赛课的人多,除了那四十一张试卷,还有额外的练习要写。
她立马跟妈妈说,我要回去自习。
亲戚阿姨投来诧异的目光,说“哎呀兰兰,在家里多玩几天嘛”,转头对着妈妈说,“你家兰兰真努力啊。”
*
自习的生活,是华兰最喜欢的那种生活。简单、节奏自如、无人打扰,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写试卷就可以了。
生活在试卷里,一写就被写掉好几天。
华兰观察起人少的川中,还是很好看的。环山抱水的地方,总有人神秘兮兮地说,当初肯定花了很多钱选好了风水。
有时候会和苏展在走廊遇到,扯两句有的没的。试卷她想写就写,学不下去了在后山上找个地方坐坐。后山背后就是高架和国道,望下去视野很开阔。
饱受学习压力的川中学子曾经规划过翻越后山的逃学路线。这个路线一届一届传下来,在每一届学生的想法里被不断优化,大家都把它当成了支撑自己再学一会儿的精神支柱——
他妈的,再学不起来老子就翻后山了。
但从来没听说有人真的这么施行过。华兰在后山闲坐的时候偷偷观察过,可行——顺着小路往山上跑,翻过年久失修的栅栏,有一百种方式能逃学——但是她一点儿都不想逃。
时间在这种舒服的节奏里一溜烟地逃走,很快三个年级全部返校。川中又恢复了那种有规则的吵闹。华兰这个临时班长走马上任,一开始还有点儿局促不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