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戌时二刻,浓郁的夜色里飘落起小雪。一片流云浮过,月亮露出了头,照着地下未归的人。
山野间,一匹玄马疾驰着。小雪挂在马上之人的眉间,竟与肤色无甚区别。
沈芸英伏在马背上,不时抽鞭,身体随马身起伏,身后的黑色斗篷翻卷着,划过一道不留痕迹的弧线。
她紧绷着脸,全身都是肃杀之气。
客栈掌柜说,杀人劫子的事从上个月开始发生了二十几起,一个月内不少人家里挂上了白幡又丢了孩子,知府日日传唤目击者也没什么进展,只得贴出悬赏告示。
他还说,怀疑此事是城外山匪所为,多年来多少势力想扎根渌州城,只有他们留存至今。
他说得煞有介事,但重生回来的沈芸英清楚,那些人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有人在借着他们的名头行事。
前世她曾派人查过黄寺,知道他与一位高官关系密切,有生意来往。他们的扫尾十分干净利落,她派去的人只查出了黄寺会在每月廿日进京“交货”——一批盖了黑布的笼子。
有了具体时间,本来她打算亲自去看看,结果没到那天,她失明了。那天她没去,而她派去盯着的人也再没回来过。
沈芸英握紧缰绳,心如浸泡于冷水中般难受。她难免想,若是当时坚持去看看,是不是就能救出一些人来。
她想起林府里那批男童,本该清澈的眼神空洞麻木,人一抬手便会瑟缩。
是否因为目睹了亲人去世的惨状?
沈芸英拉回思绪。
京城眼明心亮的人不少,这事儿要做得隐蔽,黄寺就不能提前太早入京。更可能是算了行程所需的时间,掐着点到的。
而黄寺前两天还在清山出没,她推测,人或许就关在清山。
只是清山这一批不知道是这一个月的,还是下一个月的。
若是这一个月的,按照渌州到京城的路程来算,明日就是他们最晚的动身时间。没有黄寺这个领头人,他们应该会把时间压到最后一刻。
但如果……是下一个月的或是下下个月的,都意味着,她来不及。
沈芸英不敢多想,清叱一声又抽一记马鞭,往一座山头飞驰而去。
入夜的山间是十分危险的,经验老道的猎户都不敢。沈芸英曾试过一次。
那次她与猛虎搏斗还险些葬身狼口,从山里出来时遍体鳞伤,满身血污。可她扶着一个昏睡的人,就算受了伤也很高兴。
朋友们却哭着急着给了她一拳,说她是个命硬的。
那时她不叫沈芸英,不叫云央,起了个敷衍又融入众生的名字。朋友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起得假名假得和她如出一辙。
但是好像,感情是真的。
如果当初那个稚嫩的她都能从山中平安出来,那对重生回来的她来说,就更不成问题。
客栈内,景儿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紧紧地皱着眉也虔诚地合着手,嘴里呢喃着祈求各路神仙的话。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去做什么,是不是凶险,她只希望她平安归来。
“咚!——咚,咚!”
寂静得只有雪声的夜里传来打更声。
窗外更夫高声喊:“平安无事。”
景儿的泪一下就下来了,哽咽道:“平安无事。”
渌州城里敲三更鼓的时候,擒风寨迎来个人。
望哨的人进去通报了,守门的人惊奇地看着来人。
来人如从尸山血海而来,一身白袍满是泥浆血迹。显然是半夜上山。
守门人惊讶的不只这个,还有此人…
破了阵。
他来这儿几年了,早听过别人念叨过几百遍擒风寨外阵法的由来了。
据他们说,这个阵是十几年前一位高手路过为寨子设的,可保外人不能进。所以他们擒风寨这十几年来过得十分安稳,官兵们数次围剿也无功而返。
可此时……阵破了。
守门人看着从容立在寨门前的少年,心里戒备的同时五味杂陈。
“哇哇哇哇……”另一个模样稚气,同沈芸英差不多大小的守门人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大把:“阵破啦!擒风寨要完了!”
这是他第一次守门,没想到阵就破了。一定是他与阵八字不合。
守门人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叱道:“闭嘴,当心二当家听见了你完了。”
沈芸英身形一顿,望过去,看清人后又回过头来。
方才没注意,原来是这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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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被人从被窝里叫了起来困得不行,揉着额角,声音沙哑:“你刚说什么?”
“禀寨主,有人破了阵,说有事相求。”
望哨人战战兢兢回答,他不敢抬头看大当家的脸色。大当家的脾气一向不好,现在守着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