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火锅

叶小姐，你可是不知道，你的这位陆老板，可是我们学校的‘传奇’啊。“

“传奇？“叶亦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说法，但一时没想起来。

“对啊，我们的景行，天之骄子，成魔成佛，算是经历了六道轮回，幸而终得涅槃重生啊。“

陈皇的话，让叶亦舟心中的好奇澎湃：什么样的经历会让陈皇用如些排场的词语形容陆景行？她于是打量了一眼陆景行，陆景行还是那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于是正当叶亦舟准备听陈皇接着娓娓道来时，陆景行却打断了陈皇：

“别说我了。你们这么多年，一切可好？来，上菜了，快尝尝这边的特色。“

陈皇笑了笑，他知道陆景行是故意岔开话题，于是也不再纠缠，一边着手烫火锅，一边转而拉着刘子龙和吴凡，开始天南地北地寒暄。

而叶亦舟此时也正好大快朵颐。这一周的足不出户，她发现自己最受伤的，不是自己的脚踝，却是自己的口腹。她时常想起《水浒》里的那句话：嘴里淡出个鸟来。于是面对眼前的阵阵辛辣鲜香，叶亦舟吃得那是个津津有味、入情入理。当然，在专注吃喝的同时，她仍不忘丝丝入扣地观察身边之人：陈皇性格开朗，情商极高，总是能很好地把握桌上的节奏，让大家兴致盎然；刘子龙话不多，却也是彬彬有礼，偶尔说出句话来，也总带着深度；吴凡长得孔武有力，却很是斯文，并且一心照顾身边的人：李盼兮和陈皇分别坐在他的两边，他总是不经意地给他们俩递餐巾，倒饮料之类的；李盼兮基本不说话，吃得也像只猫一样少，只像征性地在郭家骏特意为她点的清汤锅里捞了两根蔬菜，目光总是放在陆景行的脸上，或者，偶尔落在叶亦舟的身上；陆景行如常的话不多，但叶亦舟注意到他几次勇敢地尝试了红油锅里的菜品，但显而易见，这么重的口味对于陆景行，更莫不如临渊羡鱼吧。只是，他为什么要答应郭家骏来吃火锅呢？

正当叶亦舟在自己的世界里心无旁骛时，陈皇再次注意到了她，于是故意把自己和刘子龙的话题扔给了过来：

“叶美女，你以为呢，中医和西医，哪个更科学？“

叶亦舟完全没想到此时默默无闻的自己，会突然成为一桌的目光所聚，于是只得抹抹满嘴的油，咽了嘴里的肉，又就着手边的啤酒顺了顺喉咙，这才说道：

“科学？什么是科学？中国古来只讲‘格物’，直到明治维新时期才被日本的福泽瑜吉把‘science’译为了‘科学’。从字面上理解，不过就是分科之学，所以在这个层面上而言，我以为无所谓‘是否科学’这个表达。“

叶亦舟说到这儿，郭家骏很是讨喜地给她又倒了杯啤酒，又给她夹了几片肉放到油碟里。叶亦舟将酒一饮而尽，看着大家都没作声，只望着自己，于是只得接着说道：

“当然，如果陈先生您想问的是中西医哪个更能治病救人，我认为它们是对于相似的生命体、完全不同的两套认知体系，无所谓哪个会’客观’地更好，而只有’主观地’被谁更认可、和更适合谁。”

陈皇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个话题，竟被叶亦舟以如此的方式打开，不禁欣然侧目，并饶有兴趣地问道：

“愿闻其详。“

“没有其详。我对医学完全是不懂皮毛，只是之前喜欢囫囵吞枣地乱翻书、一知半解地乱解释罢了。”

“那你更‘主观’地认可谁呢？”陈皇打破砂锅。

“如果一定要选边站队，我更认可中医。它‘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哲学思想根源于中国这片土壤，它用最浓厚的东方哲学解释了你口中西方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阴阳五行。”叶亦舟说道。

“不光是理论晦涩，中医的确远不如西医标准化。”一旁的刘子龙冒了一句。

“可为什么要标准化呢？渺小如尘埃的人类要穷尽宇宙天地，本来就是如蚍蜉撼树；如果还想以‘标准化’推广及这世上最不‘标准化’的人，就像用同样的方法、步骤和程度，去爱这世上的所有人，岂不可笑至极？”

叶亦舟的理论其实并非不是漏洞百出，却独辟蹊径，独树一帜。

“有趣，着实是有趣。景行，你的这位女下属，不光漂亮，更是有趣得紧呢。“陈皇笑言道。

对于叶亦舟的奇谈怪论，陆景行已不止一次地领教；她的才情，她的思想，哪怕就是她的闲聊，就像是上帝给自己的困顿生活开的一扇窗，透出的新鲜空气，让自己终于得以喘息；因此对于陈皇的评价，陆景行只笑而不答；而他那高山湖水般的目光，却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席罢，陈皇一行人说是要到陆景行的住处接着叙旧，李盼兮主动说要给他们泡新茶；叶亦舟和郭家骏于是就此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