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天色渐晚，落日的余晖给层层密布的山林铺上一层金色。可这点金色穿不透树枝缠绕所织成的屏障。

树林深处，只有点点微光，更显阴森。

当了千年的地缚灵，这点小场面谭招娣并不害怕。

只是刚刚的一声狼嚎，让她有点担心。毕竟是凡身肉躯，不比千年后拥有强悍的法力，遇上狼群还是麻烦。

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谭招娣找了个山洞安顿下来。

捡了几捆干草，铺在地上，又找了几捆干树枝，在洞里升起了火堆。

洞口本就狭小，谭招娣搬了几块石头堵在洞口，如果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洞。

一切收拾妥当，谭招娣拿出两个早上做的干饼子来祭叫了一天五脏庙。

恰在这时，天边骤然划过一道亮光。轰隆轰隆，雷声顷刻而至。

大雨倾盆，仿佛老天爷积攒了多时的怒气一夕之间就要宣泄干净。

山洞位置巧妙，正好藏在一块巨石之下，谭招娣并不担心雨水灌进山洞。只是有点发愁如果雨势不歇，一定会阻了明日的路程，篮子里的十个饼可坚持不了几天。

啃完了最后一口饼，谭招娣合衣躺在干草堆上，准备睡觉。

洞内干燥，火堆温暖，又是吃饱了肚子，谭招娣觉得这竟然是有生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没有永无止境的谩骂与殴打，也不会饿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觉睡到四更天，谭招娣起来小解，却听见洞外有微弱的呼救声。

挪开一块小石头，借着火光，凑近一看。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胸口插着一支断箭，血从伤口汩汩流出，在雨水的冲刷下，不断向斜坡下方流去。

谭招娣心下犹豫，目前自身难保，若是救人，恐怕……

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狼叫，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狼嚎。

糟糕，这是狼群发现食物的信号。它们正在往这边来。

谭招娣心下一紧，来不及细想，推开堆在洞口的石头，把男人拖进了洞里，重新用石头堵住了洞口。

男女授受不亲，谭招娣蹲下细细打量着火堆边躺着的男人，思考着怎么办。

意识不怎么清醒的男人脸颊绯红，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好似热锅里的油，滚烫。

这是发烧了，如果不处理，男人估计熬不过明天。

谭招娣勾了勾唇，自嘲一笑，终究是自己着相了。

村里的二流子不慎掉入了河中，隔壁的荷花姐好心，把他救了上来，却不小心与那二流子摔倒在一起。

荷花姐本来有了定亲的人家，对方却认为荷花姐和一个二流子抱在一起，是个不检点的女子，不配嫁入他们家，强制退了亲。

家里人也因为脸上无光，对她冷嘲热讽，非打即骂。

村里的二流子也拿着救命之恩和名节要挟，强迫荷花姐嫁给他。

荷花姐不堪受辱，直接投了河。

救死扶伤本是大功德，本不应着相于性别与名节，却成了套在荷花姐头上的枷锁，这吃人的世道根本就没有留给女子活路。

想想千年后，男人可以当产科医生，帮助妇女接生，女人也可以当男科医生。

男女一样，救死扶伤，没有性别之分，没有名节之忧。

千年时光，自己也该有点长进了。

脱下男人的上衣，谭招娣眼中一惊，只见男人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布满了整个身体，其中一条疤痕更是盘踞了整个胸口。

眼下新添的箭伤在这些伤口中，显得毫不起眼。

看来这人是个刀口舔血的人物。

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潮红，身体也越来越烫。谭招娣无心想其它，抓住箭尾，运了运气，使尽全力，猛地一拉。

铁制的箭镞带着淋漓的鲜血被拔了出来，倒刺上还挂着一点粉嫩的新肉。

男人也是个能忍的，意识如此模糊，此时也只是压着声音闷哼了一声。

谭招娣取下男人挂在腰间的酒壶，全部倒在了伤口上。又将盖鸡蛋的蓝布煮一煮，撕成布条，缠在了他的胸口，止血。

是做鬼的时候学的法子，千年后的人把这个法子叫做高温消毒。

做完这一切，谭招娣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没有狼群的嚎叫，想来是雨水冲刷了血迹，让它们失了猎物的踪影。

谭招娣实在支撑不住，又沉沉睡了过去。

太阳出来了，睡了一宿的山林焕发出新的生机。

谭招娣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的。

昨晚烧的火堆只留下黑色的灰烬，受伤的男人安静地躺在旁边，呼吸绵长。

谭招娣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已经退了烧，可见是挺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