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和

陆兆坤跨进门槛，看这座四合院还是同八年前离开的时候并无两样。

青瓦、屋檐、石柱、漆门，离开的时候如何厌恶，现在仍旧那么厌恶。

他扫了眼，抬头间已敛了所有戾气。

进了内院，大厅里。

陆父陆友良坐在花梨木的硬质座椅上，听到动静向外探头。等陆兆坤进门后，又去摸手边的茶壶，瞧了眼，给身边沏茶的韩君怡递了一个眼神。

韩君怡马上出声：“阿坤来啦？这么多年没见，更加风度翩翩了。”

陆兆坤站定，置若罔闻。

挑了陆友良对面的位子坐下，斜靠椅背，长腿一架，对上陆父的视线。

陆友良并不恼，许是多年的愧疚或是别的什么，只淡淡开口：“回来这几天去过公司了没？最近人心涣散，老家伙们都合计着退位让贤，盯着我这个位子的也不少。”

片刻，陆兆坤总算扯出一个笑容，黑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波澜。

“怎么，我都不急，叔父他们急什么？”男人手臂搭着沙发扶手，头略微靠后。

陆友良冷哼：“你知道，那帮老骨头也握着集团不少股份，谁都想浑水摸鱼，能捞则捞。加上外面放出去的散股，我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稳住这个位子。”

陆友良继续道：“你三叔那倒也不足为惧，胆小如鼠，一双儿女还在读书，没成什么气候，量他也不敢做什么。但你二叔可不是什么善茬，大小儿子相继成年，算起来也二十好几了。他手里股份也不少，保不齐来掺一脚。”

陆兆坤了然：“那么，您有何高见？”

陆友良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喝了口水润了润，抬眉睨了眼韩君怡。

后者马上领悟，倒了杯茶走过来，放到陆兆坤桌边。

“阿坤，阿姨对不起你们，但是……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韩君怡赶忙接茬，估计也是先前和陆友良商量过这一席话。

“过去的事情，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无可奈何，能忘的就忘了吧！”陆友良淡淡道，撑着膝盖，稍显艰难地站起来，坐太久，腰酸痛不已。

“你也看到，我一把老骨头，再拼有什么？以后陆家早晚也得交到你手里……”

花梨木椅上的陆兆坤并不接茬，站起来走到门边，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略有所思。风卷残云，他对着陆友良冷冷道：“变天了，您该穿多点。”

从陆家四合院出来时，天色已全黑。

墨黑色的宾利隐在夜色里，几不可见。

院门口的老管家齐根云估计一直等在这儿，听见动静，从方凳站起来，规规矩矩立在门口。

“少爷，这就走了？不留下吃晚饭吗？”

齐根云着急，看着长大的孩子，八年来没回家一趟，一阵风地赶来，坐了一个下午，居然要空着肚子走，连口热饭都不吃，叫他情何以堪？

“嗯，还有些急事，不能耽搁。”陆兆坤到底给陆友良留了些面子，没把话说开。

“也好，路上小心。”齐根云点头道。

司机今天送苏羽，车子是助理段肆来开。

“陆总，T国那边今天来过一通电话，需要您回复一下。”

段肆递上一部手机，用的是陆兆坤T国的国际电话卡。

男人看了眼回拨过去。

“坤哥。”对面叫了一声之后，开始说外文。

段肆听不懂就没再放心思，专心开车。因为等在陆宅附近，他怕临时有事，就一直待在车里，此刻正饿着肚子。

陆兆坤颇有耐心地沟通了大概十来分钟，才将电话挂断，扔回副驾驶的椅子上。

近郊到城区的路程并不长，十来分钟后，路上开始繁华起来，段肆好像更饿了，悄悄瞥了眼后视镜。

“陆总，先去哪？”段肆开口，想着最好先去吃饭。

“江湾豪庭。”陆兆坤眼皮都没抬下。

段肆咬牙，行吧，饿死算数。

大约半小时后，从地库出来，坐了电梯一路上楼。

打开门，厨房的灯亮着，陆兆坤眼神巡视一圈，这才换上拖鞋。

保姆许妈闻声过来，对着陆兆坤打招呼：“陆先生，您回来了。”

八点半，若是平日，并不算晚。陆兆坤也刚回国没几天，这座公寓他待的时间还没有许妈久。

男人望了眼走廊尽头。卧室的门关着，门缝也没有透出亮光，看样子人不在。

发现陆兆坤在寻人，许妈马上补充：“太太说学校临时有事，今天住学生宿舍不回来了。”

男人嘴角抽了抽，不免觉得好笑，哪门子“太太”住学生宿舍？

行，这个点也饿了，没人吃他自己吃。

等吃过饭，许妈打理好就下班回去了。

男人这才从书房出来，去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