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就这么安生的过了几天,印娘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这日贺氏给印娘送来了一斤上好的雨前白毫银针,印娘打开看,只见茶叶背面布满了细密的白色茸毛,乍一看像是发霉,实则不然。这些茸毛,既是‘白毫’。
白毫,可减少茶叶苦涩的味道,使之更加鲜甜。
印娘只匀出一小半,命菡萏存起来。剩下的一大半茶叶原样封好,由芙蕖拿着,主仆二人径自往孙氏所居的同心斋行去。
与孙氏忸怩畏缩的性格不同,虞三姑娘是个舒朗慨然的性子,譬如时人所说的‘无脂粉气’。
前些时候,虞三姑娘见她穿的还是前年旧衣,心里便有了计较,没两日就让人给她送来了一匹宫样霞色云锦让她裁制新衣。
今天,印娘得了好茶给虞三姑娘送去,既是回礼,也是宝剑赠英雄。
印娘初到虞家,随孙氏在同心斋住了好些日子。同心斋的人见着她,也不拿她当外人。
印娘领着芙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主屋。
因是夏天,主屋的六扇雕花槅门大敞着,印娘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我原也没说你错……只是那匹云锦是御用之物,极为难得,我原是预备待你去赴尚书府茶会时穿戴的……”
即便面对自己亲生骨肉,孙氏也做不到理直气壮。
“所以呢!”听见虞三姑娘带了哭腔的声音,印娘与芙蕖具是目露吃惊。
印娘这位表姐,素来刚强,寻常事断不会让她落泪。
“母亲觉得,我这个商户之女,穿着身越份的衣裳,去赴尚书府的茶会,便是露脸了?!您怎不想想,我去,印娘就不去了?”
“她去做什么……”
“母亲!”虞三姑娘气得大吼道。
孙氏被自己女儿这声河东狮吼吓得一抖。
“您就是这般目光短浅,祖母才会越过你,让三叔母掌家!”虞三姑娘发作了一通,像是累极了,歇了一歇,才又道“祖母视印娘如己出,尚书府设宴,届时整个金陵上数的高门女眷,都会来赴宴。”
“您也心知,这不单是一场茶会,更是各家彼此相看,觅得良缘的绝佳契机,印娘正是摽梅之年,这样好的机会,祖母怎会让印娘错过。”
“届时,我遍身罗绮,印娘却衣饰粗陋,别人会如何评说我,又当如何评说咱们虞家。”
“你祖母必不会……”孙氏想要推说,你祖母必不会让印娘在众人面前出丑,可话还没说完,就被虞三姑娘的声音盖了过去。
“您想说祖母必会给印娘准备停当,必不会让她在人前出丑,可你怎么就不想想,咱们才是印娘的血亲,这些事原该你去周全才是,如今你怎可将这些推诿之词,说得如此坦然!”
虞三姑娘像是气到了极处,不再言语,只呜呜咽咽的低声啼哭。
而孙氏被女儿说得愧色难当,一时哑口无言。
印娘站在当地,正是进退维谷之际。忽见一个婆子手上端着净面的铜盆一脸愁色的出来。
看见印娘,吓了一跳,手上的铜盆险些没端稳掉在地上。
这婆子正是虞三姑娘的乳母,张氏。
张氏刚要张嘴喊人,就见印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氏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朝里面张望一眼,三人蹑手蹑脚的出了腰门,在一处葡萄架下的石桌旁的石墩处坐下。
“适才,我们奶奶和姑娘的话,表姑娘怕是都听见了吧。”张氏苦着脸道。
“嗯。”
“我们奶奶是个糊涂人,表姑娘您全当是看在三姑娘的情面上,可切莫往心里去。”
印娘笑了笑,接过芙蕖拿着的茶叶,放在石桌上,轻推到张氏面前,道“我今日得了些好茶,便给姐姐送来了,一会儿,妈妈回去,只说你我是在此处凑巧碰上的,其余一概都不要说。”
闻言,张妈妈诧异地看了印娘一眼,见印娘眉眼平和,并无不虞之色,倏而笑道:“表姑娘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了。”
要是换做从前,印娘听了孙氏那番话,便是不当面发作,叫这对母女难堪,来日得了机会,必也要夹枪带棒的映射一番。
断不会像如今,这般深明大义,海纳涵养。
印娘自然知道张妈妈话里的深意,想到前世自己的种种作为,不免苦笑。
“便是不看在姨母的情分上,我也要顾念着姐姐的。”
张妈妈点点头,“正是这话,难得你们姐妹情深,早前表姑娘没来的时候,大姑娘还未出嫁,三姑娘遇着难事,还可与大姑娘分说分说,后来大姑娘出了阁,奶奶又是那样……”
“这些年因着二奶奶的缘故,我们姑娘,没少遭人白眼,累得她在姊妹跟前都似平白矮了一截。”
张妈妈的话,让印娘不由得想起瑞姐儿。
那孩子遭受的岂止是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