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独眠孤馆
进入初春的南国,复苏之风温养大地,作为江东地区最为繁华的都邑,金陵已提前从寒冬中恢复过来。 勾连城池内外的渠水缓缓涌动,一群白鸭扑蹼而动,在主人家的池塘里嬉戏觅食,嘎嘎作响。隔着水栅,是络绎不绝的诸类南船,负重不一,穿梭于市坊。 站在宾馆的阁楼上,凭栏而眺,陶谷很有派头地捋着他的胡须,暗暗对比着东京与金陵。在陶谷看来,论市井之繁荣,物产之丰富,当下的东京还比不上金陵,至于百姓的生活水平则更加比不上了。 陶谷打心里,羡慕金陵之繁盛,风光之秀丽,还有美人之娉婷。当然,那是一种带有征服欲与破坏欲的羡慕,身为大汉天子的近臣,陶谷还是牢记自己的身份,屁股还不会歪。 独坐席案,命人馆吏奉上茶具,准备好炭火,把唐主李璟所赐良茶取出来......召来随使,自己动手,两人对坐而品,两三壶浓茶,变为淡水,这时间也就磨过去了。 “冬去春来,客居孤馆,清茶淡饮,这般日子,不知还要多久呐......”陶谷忍不住感慨道,面上尽显乏味。 随使在旁闻言,不由拱手请教道:“陶公,我们南来金陵,已有月余,使节诏命,既已达成,为何还于此逗留?” 陶谷秘受之机命,可不一个随使小吏知道的,见其问起,陶谷摇摇头,道:“老夫自是有难言之苦衷啊!” “莫非,朝廷另有机宜秘授?”随使问道。 陶谷竖起手指,朝他点了几下,以一种警告的语气说道:“你既有所猜测,需知有些事情,不当多问!” “是!下官多嘴了!只是......”见状,随使面露迟疑。 “只是什么?”陶谷有些疑惑。 “只是下官风闻,金陵坊间,近来都在议论,我朝欲与南唐联合,共分马楚之事......” “什么!”陶谷惊了,有点不可置信:“朝廷秘事,竟已泄露至民间?” “仅盯着伪唐君臣之间,却未顾及市井!”想了想,陶谷恍过神,先是摇头,旋即大笑:“伪唐君臣如此不密,军国大事,议至民间,岂是我朝对手?” 自从去岁冬,出使金陵,已有一月,正常的礼节往来,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作为重点的“分楚之议”,自陶谷提出之后,便没个结果了...... 陶谷原想,南唐君臣,或会动心,或会拒绝,或者会迟疑,却没想到能纠结这么久,还没议出个结果,以答复北汉。 如此,反倒苦了陶谷了,整日闲居宾馆,饮酒品茶。秦淮的青楼楚馆,对他的吸引依旧,只是碍于临行前天子的那番“闲谈”,让他脑子里始终绷着根线,不敢恣意。 这般下来,愈感日子难熬,没有,作诗填词都甚觉乏味。也就只有在唐主几次相召进宫宴请之时,他才能借机稍微感受一下南唐宫廷奢靡享受。 “哎......一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得再求见唐主!”陶谷道。 言罢,沉默起来,神情疑虑,似在琢磨起接下来的打算。 这个时候,随使却带着一点讨好的笑容,问道:“陶公,此间宾驿,甚是无趣,要不要下官小作安排,以作娱情?” 对于陶谷的某些习性,随使还是有所耳闻的。 “嗯?”陶谷闻言,精神一振,注意到其人有些谄媚的笑容,有所意动,但一咬牙,还是连连摆手:“不!不!不!” 忍住冲动,重重地叹了口气,让随使退去。命驿吏上酒,自斟自饮,至微醺,取来笔墨,晃晃悠悠地走至边上,于房内墙壁上提笔写下:西川狗,百姓眼,马包儿,御厨饭...... 在陶谷于馆驿饥渴难耐,坐立难定之时,金陵宫城,**殿中,一场宫廷御宴,已至尾声。歌舞笙箫,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兴致一来,便有人重提旧事。吃饱喝足,是该议一议国事了。 君臣聚宴,饮酒作诗,李璟始终兴趣盎然,提及近来让他犹豫之事,不由叹了口气。重重地咳嗽一声,将几名臣子有些散乱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问道:“诸卿,北汉所议,已经拖了许久了,总要给个回复,大唐究竟当作何决策?” 而伪唐君臣,也就此事,进行过几次讨论了,一如往常,分为两派,北来士人集团与江淮官僚集团。只是这一回,向来主“进取”的北人集团支持拒绝,南人却主张同意,趁机拿下湖南。 此时,李璟一开口,韩熙载站了出来,没喝多少酒,两眼清明,朗声道:“陛下,北汉虎狼之国,突出此议,必然动机不纯,包藏祸心,与之相谋,无异于与虎谋皮,万望陛下慎重!” 向来主张积极进取的北方士人领袖韩熙载,此番却极力劝阻南唐动兵,还是很出人意料的。在陶谷初来提此议时,便首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