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宋清年幼时便常听宋老太太说起太祖爷。
太祖爷年少时没读过几本书,在城中倒过夜香,卖过萝卜,还给人跑过腿送信……
在某日,太祖爷遇到了支从洛水来的商队,商队的东西城里人大半辈子也未曾见过,就连随手拿出来的一把匕首,刀鞘上竟也镶嵌着有指甲盖那么大的贝母珍珠。
太祖爷瞬间就被那些东西给“勾”去了魂,跟着商队跑了。
那年,太祖爷不过才十七八岁。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太祖爷再也不会回来,或许早已经死在哪个荒坡野岭时,他竟然回来了,买地盖房,还娶了个貌美的茶娘子。
没文化的糙汉子就这样摇身一变,成了什么都有的人生赢家。
宋家到了宋荣衣这一代,即便铺子皆有雇请专人管辖,但在运送买卖谈恰生意上,宋荣衣还是讲究个亲力亲为。大致也因为这个,宋家才会越做越好,越做越大,甚至要将生意往海外发展。
只不过这事还没落个普,就夭折了。
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刻,引得商界不少大户惊讶,皆以为宋家是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打探,传来的是宋荣衣寻得美娇妻,二人如胶似漆,携手买卖的绝世佳话。
宋老太太看不惯宋荣衣这一副痴情种的样儿,更因此瞧不上宋家媳妇。
所幸宋夫人性子豁达,并不在乎宋老太太如何看待自己,且她的能力也足够为自己争气,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说,在宋家生意上更是巧言善变,为宋荣衣解决过不少难题。在嫁入宋家不过三年时间便为宋家诞下两名子嗣,大儿唤作宋乘,小儿唤作宋清。
宋荣衣十分疼爱两个孩子,时常外出归来总会带些东西给兄弟二人。宋老太太看在眼里,多次提议为了宋家应当请夫子给两孩子教学,但都让宋荣衣给拒绝了,理由是孩子年纪小,应当尽情玩耍。
老太太性子本就执拗好强,面上虽未再多说,但心中多有不满意。捡着夫妇外出的空子,她便会喊上两个孩子习字算数,若写得不好便要罚站打手背。
“奶奶好像吃人的大妖怪,我不想学算数了。我想听娘亲讲故事。”粉拳捏着笔的宋清嘟着小嘴说道。
宋乘哭笑不得地抬手摸了摸宋清的小脑瓜,“阿清不想学,那咱以后就不学了,有哥哥在,阿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这几题咱们先写完好不好?”
“我不想……”他眼中的泪花打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阿清听话,写完哥哥给你糖吃。”
“糖?”听闻有糖吃,宋清两眼亮晶晶的看向宋乘,紧紧抓着他的袖子撒娇道,“那我能不能先吃一颗?”
在他记忆中,大哥似乎从未拒绝过他,是除父母外,对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他小大哥三岁,却是早产,打小就体弱多病,自记事来就总在家吃药,莫说出门与别家孩童一块玩,就连院子也极少迈出。
白日里,大哥若不在,他就在院子里看书写画吃点心,或者趁着下人不注意,偷偷踩着院里那块大石头爬上墙,瞧一眼外边,吹一吹墙外风。
那时的他年龄还小,爹娘时常因生意上的事儿离家外出,根本不知他其实夜里怕黑,纵使是一宿燃灯也断然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里。
可他并不想给爹娘添麻烦,也不敢与宋老太太说,强忍着几夜都没睡好,最终还是大哥贴心的拉着他,说自己怕黑想让宋清陪自己。
他知道,大哥是骗自己的。
因为当兄弟两人挤在一张床上时,是大哥温柔又蹩脚的学着阿娘的样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讲故事哄他入睡。
但他总能被大哥讲的故事给逗笑,这段烂漫天真又惬意的生活状态,在他期待着等待爹娘回来的时光里,算得上他内心最大的小幸福。
他正满六岁的那年冬至,宋老太太让厨房准备了许多的猪肉饺子,他迫不及待的坐在等待厅堂在的门槛上,直勾勾盯着大门外,期盼阿爹和阿娘的身影出现。
出锅的饺子从热滚滚变得冰凉,门外依旧没出现那对熟悉的身影。直至第二日一陌生人冒雪而来,送来的是比雪还要冰冷的消息:
商队在归途中不幸遭遇劫匪,所数财产被一劫而空,宋荣衣夫妇二人更被乱刀砍伤,死相惨烈。
如此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将宋家劈得是零零碎碎,在哀乐中、在嘤嘤哭声中,百姓看那门第挂着的白色奠字灯笼,不忍摇头,嗟叹一声:可惜。
而不过六岁的他牵着哥哥的手,听着耳边嘤嘤不断的哭声,抬头看看这漫天飞舞的纸钱与簌簌雪花同舞,吸了吸鼻子:“哥哥,下雪了。我想吃阿娘做的元宵。阿爹和阿娘是不是再回不来了,那以后奶奶又欺负我们怎么办。”
宋乘紧牵他的手,红着眼:“没事,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
人倒如山倒。
宋老太太尽管内心悲痛万分,可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