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进(二)
毓明馆内,我与魏、徐、王三人相对而坐。王显,去年已升任户部主事,曾经在宗政府中见过面。
我向他三人敛裾行大礼:“许如霜今日叨扰各位大人,确是为棠少而来。”
“姑娘不必行如此大礼,”魏邢抬手虚扶,“棠少的赤忱之心天地可鉴,我们几人必会想法子不让他难堪的。”
王显道:“我已听徐兄说过,我也认为,棠少不宜入京。”
徐乾清毕竟已经劝说过我,所以此时他直接提问:“姑娘是还有何疑虑?”
我点点头,“方才已经问过魏大人,圣上死因是否查明?所中何种毒?何人下毒?”
魏邢转头看向面色五味杂陈的二人,又对我说:“姑娘直说吧。”
“我再问各位大人,若是这些问题还未查明,那么昨日为何圣上将将薨逝,朱雀门外司礼官就向民众宣布圣上驾崩了?”
我看着几人的面色,了然道:“所以这些问题各位大人不是没想过,只是也无法回答我对么?
“我就先说说我的拙见吧。若是人为给圣上下毒,我认为此人必定是恒王亲信才能有机会。但如今的情形,并不是恒王乐于所见,所以此人必与恒王二心。
“我知道,恒王依然是皇位继承人之一,只是,恒王阵营中有如此一人,那么恒王能顺利继位么?此人身份不明,即使换了其他宗室子弟,是否也能顺利继位?
“各位大人都劝我,如今已无圣驾可救,但宗室有难,入京营救有何不可?”
魏邢听完微微笑道:“姑娘的通透,早有耳闻。但是,棠少入京可是以命相搏,你忍心吗?”
我也笑答道:“自然不忍心,但棠少有他的坚持,我也有我的私心。”
看到众人的疑惑,我继续道,“自我入宗政府,次次难堪都是大将军替我解围,且我与棠少的事,他从来都是全力支持的。我是个孤女,但是大将军让我体会到父亲的温暖。如今他冤死,我自然要替他复仇!”
他们三人不再接话,只静默着。良久,魏邢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坚定抬头,紧抿的唇开合,说道:“中书诏令即可调动军队入永安城。”
此言一出,我看向徐、王二人,倒没看到我以为的诧异神色。
“如今这非常之时,中书诏令效力同圣谕。”
魏邢面容严肃,我看向他,把握不住他说此话的意思,便也不敢随意开口。
“诏令之事,我来办,许姑娘不必忧心,自当回去告知棠少做好入京准备。”他笑道。
“我这京兆府兵中混入了些逆贼,正在肃清。”徐乾清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但是请姑娘放心,这令牌你拿着,你们进出城门绝对无人查验阻拦。”
此时,王显起身笑道,“似乎我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呀。不过,若有人想调动银饷,得过我这关。我还可以单列出平叛银饷作应急用。”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虽然我今天确是来游说他们的,但因为之前徐乾清的劝退,我并不指望这一次就能说服他们。
我半跪下向他们谢礼:“我代棠少谢过各位大人!”
魏邢连忙上前扶住我的手臂,和颜悦色道:“如此大礼叫我们如何受得?还有,既然我们是棠少的好友,你也当和他一样称呼我们,总是‘大人’地唤着,怪生分。”
我知道,魏邢此话已经表明态度,我也不再扭捏,抱拳道:“今日谢过各位大哥,趁着尚未宵禁,我也要赶紧出城了。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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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邑坊,我与顾瑞和语荼简略说了下午的情况,他们也告诉我,在茶摊上“随意”说出圣上乃恒王毒害的“隐情”,收效不错,我们便拾掇妥当准备暂别永安。
只是,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突然。
我真的感到心累。为何这一个月以来总是变故丛生?
胜业坊中燃起大火,火光冲天,在安邑坊中抬头即可见漫天的烟尘。
顾瑞先行出城去喂马,我和语荼赶去胜业坊,一路上已听人议论是宗政府起火,坊中一片混乱,而宗政府的前院已经陷入一片火海。
曾经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皆裹上了耀眼的火光,灼热,又残忍。
仅剩的几个丫鬟小厮和婆子哭喊着,救火的人们呼喊着,我置身其中,看着刺目的火光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做梦似的,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我被烟尘呛得猛咳,语荼将我拉远了些,救火的人慌慌忙忙奔走将我撞了个趔趄,又感觉身边一空,语荼又被人撞倒在地。
秦颂让人架了出来,满面黑灰,衣衫褴褛。他被烟尘呛得不轻,被抬去隔壁叫大夫诊治了。
火势太大,整个前堂、宗政武和杨静妍的园子全部烧光了,一直到了丑时,众人才将火扑灭。
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样大的火势,绝对是人为纵火,有什么助燃火才会烧得这样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