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2）

神殿前有玉像巨兽，里面极宽，头顶是浩瀚苍穹，十二金柱直插九天，柱上十二金龙盘旋，虽似雕刻，却散出骇人威慑。

萧瑾心神俱惊，立刻想起严纪家密室中那长了角的巨蛇。

殿中已有九人。正坐主位上的男子鹤发童颜、威仪周正。下首是凌云与另一男子，似是对峙之态。两侧各伺立三人，皆面朝正位。

三名甲卫带了萧瑾和萧曜至殿中，称主位上那人为神尊，复命后即遣下位。

萧曜拉了萧瑾一把，兀自行跪拜大礼，口中祷祝一番，头磕下去，却迟迟没有等来神尊一句宽赦，不禁心中打鼓。

他咬咬牙，终于决意再拜一次，自请认罪，却听得有人呵斥一句:“大胆，既见尊神，为何不拜？”

这下萧曜就明白了。

他立即跪起身道:“神尊请听小人一言。小女日前中迷魂之毒，记忆有缺，不识礼数，是小人疏忽，望请神尊恕罪。”

他转头看向萧瑾，声音压低了些，恨铁不成钢道:“还不快跪下！”

萧瑾心中震撼已极。她见识过能封住妖帝的法宝，但若对上这神尊，只怕也是小巫见大巫。即使这里是幻境，布下幻境的也必然是神明。

然而，有些事情，却不是她低头跪拜就能解决。

她总是被人审判，人族判她有罪，妖族也判她有罪，如今到了个不知何处的地方，神明也要判她有罪。可她究竟何罪之有？

她仰头直视那神尊，道:“为何要跪？仰见日月天地，知大道之所生，当跪以呈敬畏。俯瞰众生万相，晓父母之慈爱，当跪以知人情。神尊虽神力无穷，高高在上，却不知有何可跪？”

一语惊四座。

她言下之意，竟是说神尊既无大智慧，又无仁善心，不过仗势欺人耳。

相形之下，原本殿中争论不止之事，此刻都已算不得什么了。

大殿肃静，只有丰溢的灵气盈盈而动。神尊情态肃穆，犹如威严雕像，道:“蔑视神威者，数万年来，你是第一个。”

一阵排山倒海之力朝萧瑾压来，似乎非压她弯身下跪不可，他每说一字，压力便大一倍。

萧瑾双腿战战，双拳紧握，四周灵气不断围绕于身，仍不肯跪他，道:“神威赫赫，我一介凡人何敢蔑视？只是神族教人向礼向善，世人所拜的不是无边神力，而是神明慈悲渡世之心。”

身上压力顿松。

神尊道:“难道本神无此心？”

萧瑾喘了几息，道:“你召我对证公堂，却为难我不良于行，慈悲何在？点嫁不问我意，可我家中却无人敢违，慈悲何在？人本非圣贤，你们却借考验之名，行戏耍之实，动辄诛连全族，慈悲何在？于蛮力之上，凡人比不得神明仙族，若有牵连，除了背罪，还能做什么？诸位法力无边，威权赫赫，要我背不实之罪，我又能与谁辩解？但要我心甘情愿俯首跪拜，不可能！”

萧曜汗颜不止，心中绝望，磕头道:“小女言辞无状，是小人管教不严，望神尊降罪。”

神尊面色和缓，道:“遇有不公，敢秉正直言。不惧神威，却尊道义。倘天下人人如此，方是大兴之世，又何罪之有？”

萧曜止住磕头之势，连连谢恩。

与凌云成对峙之态的另一男子拱手道:“启禀神尊，凡女言称仙神，似是积怨不浅，个中缘由望神尊明察。”

凌云拱手进言:“请神尊明察，小仙若真有欺辱女子之恶行，便叫我身堕万劫，绝无二话。”

神尊道:“萧瑾，今日穆渊指称你被点神妃，却隐瞒你已与凌云私结情缘之事，你有何话说？若有冤屈，尽可直言。”

萧瑾道:“如神尊所知，我身中迷魂毒，不记前尘，无法回答。”

神尊点头。伺立于左侧的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一扫拂尘，出列道:“神尊，郅神尚在百花司，未得脱身。”

神尊点头，道:“请牧夜镜。”

牧夜镜？第一秘境中也有一宝物唤牧夜镜，据说能照出人的记忆与梦境，但一百年前就已经不知下落。

伺立于右侧末的一个长胡子美公闻声出列，朝神尊一敛礼，一挥拂尘，半空中现出一块三人高三人宽的大方镜，两侧雕刻两只青鸟，镜面正对着主位。

两道清蓝的微光直照在萧瑾与凌云身上。

镜面水纹般波动几息，现出上午萧家一幕，再无其他。穆渊回身面向主位，拱手进言，道:“神尊，九天玄火共主之法唯神魂相契。未必是现实中接触，亦可能是梦牵术，以神魂梦中相会。”

神尊点头道:“不错。”

那位取镜的神使朝牧夜镜再一挥拂尘，镜子两侧的雕饰变作两条龙，镜面波纹紊乱一阵，忽然灵光乱射，闪烁不定。

镜面上映出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在场者除神族外尽皆转身掩目，以避强光。

神使三挥拂尘，牧夜镜非但没有平复，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