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怨相逢
激动,手中的拂尘都在微微轻颤。
她在人间修行了十五年,虽然容颜未改,但是岁月流逝的痕迹,心中的悔恨与不甘还是点点滴滴刻在了心上。
“绛珠……”薛鸾蓦然垂下泪来,羞愧、欣慰、内疚、伤感,纷纷涌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以何面目来见她的好。
绛珠微垂眼皮,早与她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而后将手里沾了猪油的扇子丢弃,正砸在青猴头上,让他恢复了自由。
“混蛋,你这个偷窥贼,给我站住!”青猴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摆出拦路的架势,“你偷看阿镜洗澡,还惹她哭了,我绝不轻饶你!”
原来屋中水响是这个原因?绛珠有些尴尬,她不过是换了一身装束,一来未遮面目,二来未掩身形。这个蠢猴竟没认出她是女人。真是个胡搅蛮缠的讨厌鬼,绛珠瞥了薛鸾一眼,即刻会过意来,“他三句话不离的阿静,原来就是你呀,你是为躲债更名换姓了?”
“我拜了茫茫大士为师,师父赐名鸾镜。”薛鸾苦笑,她知道绛珠一定会笑话她。
绛珠讥笑,“鸾镜?真真是好名字,但愿你从今往后表里如一,切莫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绛珠,当初真的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利欲熏心,伤了你,也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薛鸾声音紧涩,悔痛之意无以复加。
“不是所有错都值得原谅,你的道歉也换不来什么,就不必多言了。告辞。”绛珠拂袖而去,再不回头。
“酱猪?阿镜,他,他就是你梦中呼喊的酱猪!”青猴好容易聪明了一回,竟然发现这个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原来酱猪不是什么好吃的,而是鸾镜仙子的旧爱!
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书生!她怎么能叫酱猪,酱板鸭都嫌瘦了!
不,他不能就这么放弃。必须问清楚,万一误会了,岂不是白白断送了机会!
“阿镜,那个绛珠是不是你的丈夫?”
薛鸾听了不由目瞪口呆,再一次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孙悟空的转世,怎么可以这么笨。
可是她的确在茫茫大士的修行手札中窥见了漫天神佛的转世记录,这个混不吝的贼猢狲,就是前世帮助绛珠的孙悟空。
“绛珠怎么可能是我的丈夫!”薛鸾矢口否认,完全想不通他怎么会这样认为,连忙解释道:“她与我曾是金兰之交,我们曾在一起诗酒唱和,也曾相依相偎,关系极好。可是后来因为我对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们这才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然而青猴本就是个天地之间放养的野猴,半分人形半分猴样,又不学识文断字,也不能理解人心。
在他认为,这个酱猪分明就是鸾镜仙子的情郎!阿镜见到她就流泪,可见是朝思暮想,旧情难忘。
青猴的心大受打击,就好似被遗弃到路边的酱猪,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蚂蚁爬满了,绵绵密密的痛楚在伤口上来回作乱。
他攥紧了拳头,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时刻待命的马三和八哥见青猴过来了,立刻对视一眼,深吸一口,铆足了劲吹响了《接新娘》的唢呐曲。
震破耳膜的喜乐好似无情的讽刺,青猴含泪看了他们一眼,颓唐地迈开步子,如撞尸游魂一般向前走去。
马三前后看了一圈,才发现阿镜并没有跟青猴一起出来,才后知后觉地说:“阿镜不肯给青哥做媳妇呢。”
八哥的唢呐还在喜气洋洋地荒腔走板,根本听不到马三的话。
这时候一只大手夺过八哥的唢呐,啪地一声给折断了杆。
“喂,这是我们找村里包办红白喜事的大爷借的,要还回去的。”八哥瞪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来人。
那人身量不高,眼神凶恶,却仍是总角形象。身如雪藕白,肩穿金环,荷叶为衣,莲瓣为裳,看起来不似人样。
八哥见惯了青猴的丑恶模样,倒不生怯,拿起断成两截的唢呐,要他赔偿。
“赔什么赔,小爷我剐龙鳞、抽龙筋,成为东海一霸的时候,你外婆还不是人呢。”那人一脚将八哥踹翻在地,径直走向那木屋。
“这里的五彩石还不少呢,够我吃一阵子了。”他立地叉腰,对着薛鸾叫嚣:“乖乖把五彩石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鸾镜仙子掐指一算,便知来人恰是天漏之时堕入下界的哪吒三太子,此时他横行东海已经十年之久,人送外号“东海藕霸”。
五彩石是她补天立功的重要资粮,不可能拱手相让,既然藕霸要来抢,她必须全力应张。
然而,哪吒是能与孙悟空过招的上神,即便成了堕神,三头六臂的法力也不可小觑。她才修行了多少年,怎会是他的对手。
眼见着哪吒幻化出三头六臂的形象,就要徒手拆了她的小木屋,鸾镜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