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侯夫妇往事
刘妈妈之于周老夫人便如云印之于江渺,都是从小便在跟前侍奉,早就脱了主仆的身份,当成自家姐妹看了。
江渺听是刘妈妈来,不敢有半分怠慢,忙唤云印去端杯枣茶来,自己起身相迎。
将才下榻,便见一个宽脸方额的老妇人迎面走了过来,瞧着还很硬朗,腿脚也利索,走路生风似的异常有力。若不是她的两鬓几乎雪白,皱纹刀刻似的横在脸上,任谁也不信这是位已近花甲的老妈妈。
她一进屋门便道:“老奴给少夫人请安!”江渺连忙扶住,扶她上榻。
“前两日老奴家里头的小孙女生病,几日都不见好,老奴回去照顾了几天,这么晚才来见少夫人,少夫人莫怪!”
江渺双手接过云印端来的茶水放在刘妈妈跟前,“妈妈这是说的哪里话,妈妈护着祖母守着周家多年,晚辈能有今日这等安生日子,妈妈劳苦功高,很该晚辈去拜您才是。妈妈既已回府,想来孙女已无大碍?”
刘妈妈嘴上道着惶恐,心中却对江渺另眼相看。
周老夫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子周庆远又自小性顽劣,活脱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惹事不断。若无刘妈妈不辞辛苦不顾性命,甚至拉下脸面受辱于人前,周家仅凭周老夫人一人苦苦支撑,怕是难以走到今日。
当初周老夫人执意与江家结亲,刘妈妈的心中也是有所顾虑。商人重利,做事圆滑势利,养出来的女儿往往是疏于礼教尖酸刻薄,多为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之辈。
可今日江渺谈吐间便令她大为改观。待人亲和有礼不说,就连她一个下人都能被敬为上宾,可见是心胸宽广的。
更重要的是江渺不过醒来一日便已将周家的过往摸得一清二楚,连几十年来她护着周老夫人的事儿都知道,就连面前的枣茶也是她素来爱喝的,可见是特意打听过。肯费心思去琢磨府内之人的喜好,然后顺着去笼络人心,这便比木讷寡言的深宅妇人不知聪明了多少。
周家少夫人能有如此的胸襟与头脑,还怕拿不下来自家那位城府不深的小少爷么?
思及此,刘妈妈再一次佩服起周老夫人看人的眼光来。
“老奴今日来是替老夫人传话的。今早镇北候府递来了帖子,半月后是侯夫人的五十寿辰,说是要大办,老夫人的意思是叫少夫人跟着夫人一道去。这不又怕少夫人不晓得这些高门里头的弯弯绕绕,便叫老奴过来问问。”
江渺略想了片刻,镇北侯府的事儿,她知道的确实不多,唯一知道的一些还是当初争沧澜楼供粮商为了解裴绍才托人去打听出来的。
镇北侯府的人嘴巴都紧的很,关于府宅私事半点儿抖打听不到,所以她仅知的一点儿也不过是镇北候夫妇的一点儿令无数女子羡慕的“情史”罢了。
话说镇北候这个爵位不是荫庇的,而是如今这位侯爷一刀一枪自己拼来的。
镇北候出身草莽,少年时便与镇北候夫人有了婚约。成婚前夕,朝廷征兵,欲与梁国开战。镇北候夫人深知未婚夫少有大志,便主动提出婚期延后,亲自送他去了前线。
战场凶险,镇北候过得也是九死一生的日子,许多次都险些埋骨黄沙。那一日上了战场,两军正打得胶着,眼瞅着一只流矢飞向了自己最好的兄弟,镇北侯就下意识地挡了上去。当时箭头只要再偏上一厘,怕是真的只能“魂归故里”了。
可便是这一厘的偏差让他与阎王爷擦肩而过,与命中注定的富贵荣耀撞了个满怀。
得胜回京后他才知道,自己那位好兄弟便是当朝太子。因救太子有功,他被封了归德中郎将,数月后皇帝驾崩,太子登位,又连跨数级擢升为辅国大将军,加封镇北候。一时间成为新帝最信任的肱骨大臣。
按照他当时的地位权势,尚公主也是够格的,可这位炽手可热的镇北候却自个儿带着聘礼连夜奔回了乡野,并于月余后回京,声势浩大地娶了个乡野女子为妻。
坊间有人讽他不过是装个重信重诺的样子,讨个好名声罢了,所有人都等着看这对地位名望都悬殊巨大的夫妻吵个鸡飞狗跳,惨淡收场。
然而一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镇北候夫人年近三十却无身孕,按照“七出”,镇北候大可以名正言顺地休妻再娶,可是人家却待糟糠之妻十年如一日的好,莫说休妻,便是连个通房都没有,哪怕是当街听见有人骂自个儿爱妻半句都要怒目相对。
渐渐地,镇北候夫妇的这段往事也逐渐被传为一段佳话。
江渺所知,仅此而已,她初初听到时除了羡慕镇北候夫妇二人赤诚热烈的感情外,还暗暗嫉妒了下裴绍。
作为镇北候夫人年近三十才诞下的麟儿,自小便受尽宠爱,哪怕是日后行商都能离经叛道得极其潇洒,有这样的父母做后盾,真是全无后顾之忧呐!
听江渺略略说了些所知,刘妈妈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枣茶,笑道:“少夫人莫慌,老奴来给你解惑便是。”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刘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