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
顾知沐觉得他话里有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杳把摇滚乐关掉,收起手机,淡淡回答。
“字面意思,很久不听了。”
自从她用几年前那句话刺他之后,男人有点沉默得过分。
除了刚刚他说到胸外科新生儿手术的时候。
顾知沐承认自己有点意外,那段话简直不像是能从徐杳嘴里讲出来的。
倒不是她轻视徐杳,只是这人实在不怎么爱说话。连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她在盛怒之下,觉得真的已经忍无可忍,憋了一肚子话不得不讲,做好了准备要同他大吵一架,徐杳听罢却只是动了动嘴唇。
她发誓自己从对方的眼睛里分明读出“为什么”三个大字,可他说的是:“好。”
他最后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挤出一句话:“你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有什么要拿走的吗?”
跟徐杳是很难吵架的,所以她选择了分手。
改变,难以想象徐杳会跟别人说这种话,这人脸上就差纹上四个大字,好点说是“吾志不改”,通俗一点其实叫“油盐不进”。
她讲这话到不是要指责谁的意思,而是说,她也一样。
她也是一样的油盐不进,从来没有有打算改变自己来迁就徐杳。
不过现在,有什么事情似乎不太一样了。
“这也算是你说的改变吗?”
“对。”
男人侧过脸来,漆黑的瞳仁吞没了落日的余辉,反倒呈现出一种沉静的温柔。
“很多东西都是会变的,我也一样。”
顾知沐心中一动,从见面以来,她似乎都沉浸在一种回不到过去的淡淡惆怅之中。
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但正如徐杳所说的,改变并不意味着一件坏事,反而常常象征着新的转机。
她本就是为给下江村带来改变而来,组建合唱团,也是为了给女孩们争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她才应该是那个最乐于迎接改变的人。
徐杳呢?手臂上的疤痕,剪短的头发,以及改换的工作,他就这样带着一身的谜团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这样的改变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之间或许真的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当然,是作为同事。
天很晴朗,白云压着西斜的太阳,消逝之前最后的光华在山峰的上面熠熠生辉,给洁白的云层都镶上了一圈金边。
在那之下,顾知沐对徐杳伸出手,眼角带笑:
“祝我们合作愉快,徐杳。为了庆祝顺利突破第一关,今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徐杳一愣,点点头,右手在衣摆上用力攥了一把,他松开手,浅灰色的棉质衬衫下摆留下一团明显的褶皱。
剪不断,理还乱,经纬纹理纠缠在一起,就像他的心。
他试探着握上面前那只手。
在乡村里泡了几年,估计多少也做了点粗活,她的手倒没怎么晒黑,除了指腹指尖有吉他钢弦留下的茧子,整只手都细腻光滑干燥温暖,像一块暖玉。
就和他第一次握住她手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了。
“咳,”徐杳清了一下嗓子:“合作愉快,顾知沐。”
“希望我们可以一起为这里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徐杳脸上表情未变,顾知沐却觉得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慢慢收紧,汗湿,他在紧张吗?
“你……说我们,我很高兴。还有……”他一顿,顾知沐以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要紧的事,屏住呼吸认真期待。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以后,还会有更多惊——”
顾知沐抽回了她伸出去的手。
……他在说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你是不是不饿?那就算了,以后再说吧。”她假笑挂在脸上,固定三秒,转头就走。
没有以后了。
这都哪儿学的这么多油,自己回家炒菜吃去吧。再不济发点土味视频放到互联网上,兴许还能赚点钱支援乡村。
有些改变还是算了,徐杳还是不会说话的样子比较可爱。
*
这顿饭到底还是吃上了,只不过来吃饭的人不止是她和徐杳。
陈校长听说他俩解决了陈加芬,脸上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连看顾知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十分热情地提出邀请他们去吃晚饭。
和他们几个外来户不一样,陈校长是本地人,当年从隔壁村里考出去读书,毕业后却没有留在城里谋生,而是选择了回到乡村反哺教育。
这一待就是小半辈子,工作几十年,他经历过完小多年来的数次变动,带大无数学生,眼见支教老师一批批的来又一批批的走,完小的破瓦房逐渐变成了如今窗明几净有大操场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