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挟
出租车是在十五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关门,下车,进电梯,等电梯门再次开启的时候虞伽从里头走出来,头顶扣着外套的帽子,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着。
姜则厌在这期间轰来过四个来电,但虞伽一个都没接。
完全能想象到姜则厌在她没能及时接上第一通电话后耐着性子打第二通电话时的神情,也能感知到当第二通电话依然在长久无人接听下而自动切断后他打第三通电话时的心境有多浮躁。
而第四个,是时隔十多分钟后打来的,也就是现在。
虽然知道这样撂着他不对,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于是人走在长廊上,双手插着兜,呼吸也随之起伏,同时听到从各个包间里隐隐传来高音飙劈叉的嘶吼,然后,脚步终于停顿在走廊尽头处的V8门口。
吸一记鼻子,正打算推门进去,结果偏偏有人从里头毫无预兆地拉开门,也正因这同时进行的动作,虞伽当即便愣住了,两秒后,反应过来迎面而来的那人正是杨潍的时候,头皮麻了一阵,与此同时,杨潍盯着她的表情也挺谲诡的。
从一开始的暴躁慢慢转变成“老子终于把你给等来了”的松弛感,嘴角也从原本紧绷的状态到一点一点勾起阴险的笑容,须臾后才开口:“窦哥在里头等你半天了。”
说着,他朝里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虞伽没说话,腮帮子仍慢悠悠地挪动着,嘴里的口香糖已然嚼到没什么甜味了,然后,她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身板儿笔直地从他身边经过,当作压根就没看见这人似的。
杨潍却在她身后冷笑了声,挺意味深长的。
屋内光线挺暗,当变幻莫测的彩色光带从头顶一扫而过的当下,虞伽终于将扣在脑袋上的帽子往后撩,抬眼皮,与此同时看到一个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窦屹。
呼吸轻微起伏,感受到背脊一阵凉风拂过,随后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胃酸止不住地往喉咙口冒。
频闪灯球下的窦屹犹如初见时那般,仍是一身西装革履,鼻梁上也依旧架着那副高定款的银边眼镜,皮肤很白,病态的白,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在脑后扎起小辫,只是比从前清瘦了些,整个人也略微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疲惫感。
而虞伽看着他的那会儿窦屹也正好整以暇地回望她,玻璃杯被他悠哉地搁在膝盖上,而他这人牛逼就牛逼在,气质和形象都不像是恶人,反而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正经人”的错觉。
可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良久而沉默地对视着,直到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细微的轻响才将僵局打破,三秒后,窦屹笑着说:“好久不见了伽。”
对于他的招呼,虞伽置若罔闻,但窦屹并未因此生气,反倒气定神闲地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面对你许久未见的好朋友总该打声招呼吧?”
因为这话,眼睛下意识朝他左手边看,随后就注意到了此刻正缩在U型沙发角落里红着眼眶瑟瑟发抖的王熹月。
心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愤恨。
所以在那个当下,虞伽并没有像窦屹那般虚与委蛇地叙旧,而是收回视线,开门见山地说:“窦屹,你为了见我真是煞费苦心。”
“谁让你现在面子大了,我请不动你呢,”窦屹喝一口酒,慢慢说,“所以只好劳烦你朋友帮忙请你过来了。”
“我人来了,你放她走。”
说这话的时候虞伽没看王熹月,一双眼牢牢地盯着窦屹,颇有一副“今晚的事我们两单独解决”的架势在跟他谈判,但窦屹这人多精明,可谓油盐不进,所以自然不会吃她这套更不会被轻易拿捏住。
“你自己都难保了,还有心思想着别人?这可不像我认识的虞伽……”他笑着轻晃酒杯,紧接着又从容不迫地说,“当初我认识的你,可是会为了一个面包拿玻璃碎片当武器的人啊。”
“所以你想怎么样?”她也懒得跟这人废话了,索性直截了当地反问。
逃了那么久,知道有些事终究避不过,所有的恩怨是非爱恨情仇也该做个了断了,因为往后的日子她只想彻底摆脱这人渣,安安静静地过。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长得漂亮又聪明,当初要把从手里让出去,我还真挺舍不得。”
说这话的时候,窦屹正歪着头看她,还真表现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恶心模样。
虞伽一言不发地听着,手心里攥着手机,可它再也没有因为来电而频频震动。
“如果那天你不跑,说不定我会改变主意把你要回来,”窦屹边说边将玻璃杯中的威士忌一口干了,“但是伽,就因为你的逃跑才会让我损失惨重,现在这口气还要我平白无故地咽下去,换你,能做到吗?”
杯子搁在桌面上碰撞出轻微的“咯哒”声,心口也跟着悬了一下,虞伽看着眼前的人将翘起的腿缓缓放下,起身,然后插着兜闲庭信步地朝她走来。